果同学从5月份开始写毕业论文。当时我在电话里问我能不能帮他做些什么。他嘻嘻地笑了半天，反问说，你能帮什么呢？我觉得自己连当妈妈最厉害的一招——做饭，也拿不出手。果同学在柏林跟人合住，按着菜谱的一招一式，早就把菜做得像模像样。想来想去，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骚扰他。

         前几天他把完成的论文发过来，说让我们看看。论文有四十多页，用英语写的，有很多图表，很多数据，还有很多奇怪的公式。我想反正也读不懂，草草拉到最后一页就了事了。

         谁想他第二天就打电话来，问我读了没有。我有点心虚，回答说，读了。他说你读懂了没有。我说当然没有。如果我读懂了，那你这几年大学不是白上了吗？他坏坏地笑着，说我是想让你们分享一下，让你们知道，这几年我学到了什么。希望你还是认真读一读。

         我也真想知道这几年他学了些什么。自从他上了大学，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也收不回来了。我们很少过问他的学业。电话打来打去，都是吃饭穿衣的小事情。我赶紧把论文打印出来。

         我的阅读是有选择的。碰到数学公式马上跳过去。英文单词只挑认识的读，不认识的就猜猜。所以隔三差五，读了个半懂。只有图表看得比较明白，蓝的线条是德国，红的是美国，还有黄的灰的。这蓝线在有的图表上呈上升，有的图表上下降，还有的图表上曲里拐弯。到底为什么上升下降还曲里拐弯，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

         果同学又打电话来。问，你们觉得论文写得怎么样？我这次有了点底气，说你是想说明世界人口和经济发展的关系，是不是？他说看来你是读了，上次是哄我的。我说，英文写得很老练，图表也很好看，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果同学一紧张，说呵呵，我还真不能小看你。什么问题？

         我说你的页码有错，有两处跳页。实际页码是46页，你标出的页码是48页。应该说电脑自动编码不会出错的。所以你最好再去核对一遍。要不人家教授想，连这么简单的地方都出了差错，那复杂的地方不是错得更多了吗？

         果同学说，人家一般都注意复杂的地方。

         我说所以妈妈专门注意简单的地方。——天下的妈妈们记着，不管孩子长多大，咱总有高出他一筹的地方。

         果同学笑起来，说，想听你的表扬真难啊！小时候我拿成绩单回来，那么好的分数你看不见，就看见我迟到了几次。人家都说这论文水平高，你说页码错了。

         我说，等别人都不表扬你的时候，我就会出来狠狠表扬你。

         果同学说，那就算了吧，我可不想到那一步。

这两天在海边的家住，这是前天下午到我们花园来的一家四口子鹿。

突然都跑了，就剩下一只。

（报纸的编辑妹妹们注意，为避免一稿两投，想用哪篇稿子，一定先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