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得不像演员,也没学过表演,所以当摄像机开动的时候,我不是在它的旁边,就是在它的后面,或者躲到更远的地方。但是常在河边走,一不小心也会让河水打湿了鞋子。比如说,有的时候,画面很美,因为没有人,就有点死板。这个时候就需要有群众从画面里过一过。临时找人有麻烦,或者是人家不愿意,或者是人家穿的服装不合适。这个时候,就由我友情出演群众角色。我的规定动作差不多是这样的:拿一把香,走进画面,把香插进香炉里。在孔子的墓前,在张掖大佛前,或者在莫高窟,桑耶寺的香炉前,我的背影已经出演过无数次。有时碰到采访,迫不得已要出反打画面的时候,我总是请求摄像师把画面拉成全景,这样我即使出了正面,也是混在一堆人的中间,除了我自己,别人都认不出来。
我们在日本拍过一个文化纪录片,讲的是一个曾经对日本历史有过影响的英国水手威廉·亚当的故事。拍这样的片子都有历史情景再现,所以就要用到演员。有一天要拍威廉·亚当融入日本文化,去看歌伎表演。拍摄的前一天大家开准备会议。摄像说预定的两个歌伎有点少了,画面上不好看。他建议我第二天早上也到东映的化妆室去,让人直接把我化成歌伎算了。大家都很开心,说这个主意真是太好,少付一个演员的工钱,还让我当一次歌伎。
我当时非常爱护自己的声誉。一个住在德国的中国人,到日本来友情出演,就是演不成日本公主,演个日本丫头也罢了。怎么能沦落到去演歌伎,混到这个份上也太丢份了我。我很强硬地说不去,然后说,如果大家非要多一个歌伎,那我们就再去要一个女演员,她的费用我来出。说出这种话,就等于把话说到死路上。因为大家都知道电影是个无底洞,头脑正常的人一般不会拿自己的钱去填那个无底洞的。
第二天早上我一口气去增加了两个歌伎,当然没有掏自己的钱。拍摄的时候,那四个像戴了假面具的歌伎香喷喷地走过来。她们从脖子到额头,都抹得一样地雪白,嘴巴一样地像樱桃那么小,穿的和服也就是颜色和花式不一样,摄像看了就笑起来,跟我说,你看你有什么好怕的,这么一弄,连你的亲妈也认不出来的。助理说,早知道这样,他就去男扮女装友情出演了。
后来,有一年的有一天,我在饭店里吃饭,过来一个熟人,很认真地跟我说,昨天晚上他在电视里看到我了。我骑在骆驼上,在沙漠里走。那是个反映丝绸之路的片子,我们在鸣沙山拍摄驼队,骆驼很多人很少,最后除了摄像师,所有的人都骑到了骆驼上。
这话我听着非常受用,所以请求他再响亮地重复一遍,演了这么久的群众甲乙丙,也享受一把明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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