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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角色

(2007-02-14 00:59:25)
分类: 散文集《风中私语》

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在国内过春节了。因为刚刚大张旗鼓地过完圣诞和新年,正当德国人民绝了吃喝玩乐的念头,一起向前看,准备重整旗鼓上班时,我怎么好意思飞中国过春节。等中国过完春节,闹过元宵,德国又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筹划复活节度假了。我私下里算算,如果一个人过完了德国假期飞中国,过完中国假期再飞德国。这么来来回回赶两头的假期,一年起码有半年时间不用上班,真的是天下最快乐的人了。
这么快乐的境界我目前还没有达到。这些年来,我的主要工作是为德国电视二台制作关于中国的文化专题片。我常常在德国和中国飞来飞去。都是来去匆匆。到了中国,就得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拍片子,拍完片子就得赶紧飞回去编片子。加上德国人讲究计划,来去的日期都是几个月前就排定了的。排计划时,方方面面,大家打开各自的记事本,先把私人重要的约会避开,再把德国的法定假期避开。最后一锤定音,天塌下来了也不再改变。这么排过来,排过去,中国的节假日当然是顾不上了。所以我常常和国内的很多节日眼睁睁地擦肩而过。记得有一年的中秋节是在陕北的山沟沟里过的。摄制组的车坏了,手机没有网,搬不到救兵。大家饿着肚子怨气冲天。德国人跟我说,在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地方过夜很危险。中国人围着司机在车旁转,一个个叹气,说给我们开车连节也过不上,亏死了。我心想,我才亏呢,都来怨我,我去怨谁呢?于是一气之下,谁都不理睬,一个人爬到高坡上看月亮。这倒把大家都镇住了。过一会儿,摄像师悄悄塞过来一块巧克力。又过一会儿,司机递给我一个中午剩下的茶叶蛋。我在月光下静静地吃完巧克力和茶叶蛋,同时也完成了自己的角色转变。多年来,不管是读大学,在省电视台工作,还是在德国读书进修,我一直是那个被宠爱,被呵护的角色。而现在摄制组一出德国的地界,碰到大大小小的事,大家就一起把目光投向我。于是我明白,我从今以后只好去做那个主心骨的角色了。
那年的中秋节是我人生的一次重要转折。从此以后,我就告别了那个耍赖,撒娇,动不动还要使使小性子的小女人。不管是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山口,摄制组的汽车一次次打不着火;还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司机三番五次说车里的汽油开不到下个加油点;或者是在日本,跟一个语言不通的司机,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接一个从未见过的采访对象,兜了很多圈,连司机也迷失了方向,我都努力演好一个镇静自若,临危不乱的主心骨角色。天下原本没有渡不过的难关。一年又一年,就这么一关关地过来了。当初千难万难的事情,现在回头一看,都是小菜一碟。原来人就是这样在不断改变角色,适应角色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啊。
新的一年开始了,人生的大幕又拉开了新的一幕。祝大家在长长的人生大幕里,都能找到自己的角色,而且把它演得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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