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滚刀肉” 

谭汝为

    按猪肉的肥瘦程度分类，可分为肥肉、五花肉和精瘦肉这三大类。另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肉，就是“滚刀肉”。 顾名思义，所谓“滚刀肉”，不是筋头码脑，就是猪胸腹部的肥而松的“囊膪”。下厨的人都深有体会。切这种滚刀肉，赶上刀锋不利，肉随刀走，在案板上折来滚去，很难切断。这“滚刀肉”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蒸不熟，煮不烂；咬不动，嚼不烂；塞牙吐核儿白费劲。所以，这滚刀肉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最终出路，无非两条——在老派婆婆手下，绝不暴殄天物，剁馅做丸子汤，哪怕吃时再吐出来；在新潮媳妇手下，就手扔掉，毫不可惜。
    

    “滚刀肉”还有另一种说法，叫做“滚刀筋儿”。比喻那种软硬不吃、很难对付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遇到小事纠缠不清，碰到大事更难了断。例如：“碰上这个滚刀筋，你算是赶上这拨儿啦，任你说破了嘴也没用，就认倒霉吧！”按理说，“滚刀筋”的语义比“滚刀肉”更确切，但“滚刀筋儿”这三字儿，天津人说起来很绕嘴，诘屈聱牙，太费劲。于是，人们就说“滚刀肉”了。

    被天津老乡冠名为“滚刀肉”的人，用咱天津俗语说事儿，其特点可总结为“八不”——刀枪不入，软硬不吃，横竖不懂，四六不分，汤水不进，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得理不让人，无理狡三分。其内心独白——就这堆儿这块儿，怎办都行，咋办都成，爱谁谁！——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天津人把这种人也称为“肉头”、“耍肉头阵”。

    滚刀肉屡试不爽的绝招，就是“耍赖”。譬如欠下一屁股两肋账，长期拖延不还。这事对于一般良善草民，简直 食不甘味，六神无主，“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但，滚刀肉却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虱子多了不咬，欠账多了不愁。面对前来讨债的各位债主，他脸不变色心不跳，乱云飞渡仍从容；不着急，不上脸，软磨硬泡穷对付。逼极了，就扔出两句话——“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您看，对这路人，你是哭不得，笑不得；气不得，急不得。总之，就是两字儿——“没辙！”怪不得，民间舆论说：现而今世道变了，现在是 小天鹅专傍癞蛤蟆；现在是 杨白劳活活气死黄世仁。

    《水浒传》中京都汴梁的泼皮牛二，就是都市滚刀肉的鼻祖兼典型。他楞劲儿气冲牛斗，二乎邪劲儿超群；横行乡里，祸害四邻；致使街坊众人敢怒却不敢言，惹不起而躲得起。这使牛二更有恃无恐，一意孤行。遇到对手，牛二就摆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撒泼耍赖，竟无人敢与争锋！但最后，也杠着牛二倒霉，在他这次犯楞耍刁之际，偏偏碰上杨家将后人——青面兽杨志。杨志英雄落拓后，在京都桥头卖刀，牛二前来搅局。在泼皮牛二步步威逼之下，好汉杨志简直无路可走，最后只能挥起削铁如泥的祖传宝刀，使这块滚刀肉一命呜呼，毙命刀下，为民除害，赢得一片喝彩。这表明：无论多难崴 多难缠的滚刀肉，一旦碰上利刃快刀，也趴架塌秧，立马现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