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骑“独眼马”

 ——成语“盲人骑瞎马”辨析

 谭汝为

    成语“盲人骑瞎马”原比喻境况十分危险。后比喻不明情况、无目标地乱闯。如金人许安仁《草木鱼虫咏》：“蝇钻故纸竟不悟，蛾扑明火甘丧生；大似盲人骑瞎马，不知平地有深坑。”这条成语也可省作“盲人瞎马”，如近人丁文江《重印徐霞客游记及新著年谱序》：“颇欲搜集新图，分制专幅，使读者可按图证书，无盲人瞎马之感。”

    “盲人骑瞎马”出自《世说新语·排调》：桓玄、殷仲堪、顾恺之 三人玩文字游戏，商议以危险的事情作题目。桓玄说：“矛头上洗米，剑尖上做饭。” 殷仲堪说：“百岁老先生，攀挂枯枝上。” 顾恺之说：“井口辘轳上，婴儿横卧旁。” 殷仲堪手下一参军在座，顺口说：“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殷仲堪说：“你说话太尖刻了！”原来殷仲堪是“眇目”，就是瞎了一只眼。民间戏称“独眼龙”，广东话叫“单眼仔”。那位参军有意以“盲人瞎马”与殷仲堪开玩笑。所以刘义庆在编辑《世说新语》时，才把这段轶事编入专门记载嘲讽戏谑的“排调”门类之中。

    “盲人骑瞎马”这条成语的字面义，极度夸张，但理解上总觉得别扭：双目失明的盲人，自己走路尚且困难，不在家里老实呆着，还骑哪门子马？即便骑马，为啥找匹瞎马？为嘛半夜出去？“瘸驴破磨”还能就乎着转圈，“盲人瞎马”这不纯粹找死吗？

    在此分析“盲”“瞎”“眇”这三个字的古今意义。

    “盲”，会意字，眼睛失明。

    “眇”，会意字，指偏盲，就是瞎一只眼。

    现代汉语“盲”“瞎”是同义词，“盲人”和“瞎子”都指双目失明，二者可划等号。

    但在古代汉语里，“瞎”却可指一目失明，这是它的本义。例如《魏书·酷吏·谷楷传》记载：“楷眇一目而性甚严忍，前后奉使，皆以酷暴为名，时人号曰‘瞎虎’。”老百姓给独眼酷吏谷楷起外号“瞎虎”，就是“独眼恶虎”的意思。《资治通鉴》云：“吾闻瞎儿一泪，信乎？”此处“瞎儿一泪”，就是“单眼仔伤心流一行泪水”的意思。另外，唐代僧人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六引《字书》云：“瞎，一眼无睛也。”《广韵·鎋韵》：“瞎，一目盲。”后来，“瞎”字的偏盲之义逐渐被双目失明之义取代。

    故而，“盲人骑瞎马”这条成语的字面义，是盲人骑着瞎了一只眼的马在艰难地踽踽独行。马致远笔下的“西风瘦马”，塞万提斯笔下“堂·吉柯德”骑的瘦马，都够惨的。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岂止惨乎？这次第，怎一个“险”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