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鲁迅与许广平第一次身体亲密接触究竟发生于何时何地？可能在北平的时候，可能在南下的途中，也可能在广州期间，但一定不是定居上海以后。我判断最有可能是在北平1925年初夏的一个晚上，而且就在鲁迅的家里，旁边屋子里就住着其原配朱安。鲁迅1934年赠许广平有“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竟可哀”不作数，但从许广平追求成功后所写独幕剧《魔崇》中可以看出一点点痕迹。老姑娘许广平“取胜”后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写下几篇作品记录自己爱的轨迹，《为了爱》《风子是我的爱》《同行者》等表达了一个共同的主题，即抒情主人公得到爱之后的欣喜若狂。当时，许广平想让鲁迅利用“职务之便”发表这些作品，然而鲁迅全给扣下了，未予刊发，其中理由，就连鲁迅也看出了作品背后的内容和情感，是极异引起读者的猜疑和推测的。而《魔崇》一篇，几乎可以说是在描写女主角B和男主角G二人，在初夏一个暗夜里两个人偷情到后半夜的过程。

    但要是问这对恋人是在什么时候堂而皇之正式同居的，我敢肯定地说，是从广州开始的。我曾经写过一篇《鲁迅避孕的失败与周家公子的出生》，考证鲁迅与许广平同居和避孕的时间。我当时是这样写的：“他俩的同居生活究竟起于何时？鲁迅1935年7月曾经承认过：‘我们是相识十多年，同居七八年了，但何年何月何日是开始同居的呢，我可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确是已经同居了而已。’这里的‘我们’即指他与许广平。关于他俩同居开始的时间，不知道鲁迅真的是忘记了，还是他故意这么说，现在已不可考。所谓‘同居七八年’只是个虚数，如果是七年，则从1928年开始计算，即他们是从上海的时候开始同居；如果是八年，则早从1927年他们在广州时就很可能开始同居了。”现在看来，我考证并不确切。准确地说，两人应该是1927年9月起开始同居的。因为在此之前，鲁迅、许广平、许寿裳三人一起从中山大学的教工宿舍搬出，租住广州白云楼一套三居室房子，三个人每人一间。然而毕竟有个许寿裳在旁边碍手碍脚，不太方便。但从这一年的9月起，许寿裳提前从中山大学离职，离开了广州，这样，白云楼的这所房子里就只剩下鲁许二位。这在鲁迅与许广平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从此，一对干渴已久的人儿，从肉体到灵魂，完全融为了一体。翻鲁迅这段时间所记日记，晚“浴”记载的次数明显增多，不知道这里面真的是洗澡，还是像“濯足”那样有言外之意？ 

                                        203

倪墨炎所著《鲁迅与许广平》一书中写到这样一件生活场景：1925年北京女师大风潮之后，许广平无路可走，鲁迅便主动邀请许广平上他家里住下，顺便给自己抄旧杂志上的文章。许广 平当然求之不得，每天抄得很认真。有一次，鲁迅下班回家，并未像以前那样先向母亲请安，而是径直走进了许广平所在的南屋，看见许广平抄写的页码，惊讶地说：“啊！你今天抄了一万多字！”随后，鲁迅抓起许广平“那纤嫩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食指和中指道：“你不停地抄，手指很痛吧？”“不痛！”鲁迅心疼地带点责备说……鲁迅捏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又说：“你真是一个傻孩子！”写到这里，作者将心比心，评论道，“一股异样的暖流流过”许广平的全身，“她知道先生是很爱护她的”。在这里，“异样的暖流”显然是男女之间互相爱慕的初级阶段表现出来的那种电流似的感情；而“爱护”用词不当，应改成：“她知道先生是很爱她的。”其时，鲁迅早已打起了许的主意，只是碍于老师的面子和有妇之夫的身份。

又有一次，鲁迅带回一盒桃酥，先去母亲那里说：“娘，你拿一点。”又去朱安那里说：“你也拿一点。”最后到许这里说：“害马，你多拿一点！”还特地给其准备了一只盒子，说：“肚子饿了，可以随时吃一点！”叙述到此，作者评论道：“许广平明白：在他眼里，朱安是和大家平等的。”这句话应该改为：“许广平明白：在鲁迅眼里，自己的位置已在朱安之上。”

在当代人看来，在朱安眼里，许广平的住进自己家里，算是鲁迅的“引狼入室”：许广平上家里来与其争夫。这样看来，许广平是当代的“小三儿”。只是朱安这位旧式妇女深受传统毒害，无力守住本应属于自己东西，做一位“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斗得过小三儿”这种全面发展的当代女性。第二年，鲁携许南下，则十足是当代人眼中的“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