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把春天还原成大树    

曹   旭

          —— 王元化先生逝世周年祭①    

             2009年5月9日，王元化先生逝世一周年。我谨以百行诗,作为追思的引子——

                              我不能把冰冷的灰烬

      　　　　　　　　　　　　    还原成熊熊的大火

  　　　　　　　　　　　　　　把熊熊的大火

              　　　　　　　　　　还原成茂密的森林

 

　　　　　　　　　　　　　我不能把绿色的春天

    　　　　　　　　　　　　　还原成参天大树

　　　　　　　　　　　　　　　把参天大树

                    　　　　　　　还原成敬爱的王元化先生

 

　　　　　　　　　　　　　正如，我不能把江南荒草离离的坟

　　　　　　　　　　　　　　　还原成勤劳的父亲

  　　　　　　　　　　　　　　把父亲，还原成咳嗽

                           　　　　把咳嗽，还原成他弈棋时点燃的烟

 

                          一周年前

　　　　　　　　　　　　　　　庄严肃穆的大厅里

　　　　　　　　　　　　　　　哀乐如水

    　　　　　　　　　　　　　　　流过每一个人

 

　　　　　　　　　　　　　挽联上的新墨

　　　　　　　　　　　　　　　泼在我们的心头

　　　　　　　　　　　　　　　化作黑色瀑布的声音

 

　　　　　　　　　　　　　您躺在鲜花丛中

　　　　　　　　　　　　　　　安详地睡成

　　　　　　　　　　　　　　　不再破晓的黎明

 

　　　　　　　　　　　　　我只能化作带泪的流星雨啊

　　　　　　　　　　　　　　　在悲伤的大厅里

　　　　　　　　　　　　　　　　　缓缓地旋转

　　　　　　　　　　　　　　　　　默默地运行

 

　　　　　　　　　　　　　我只能木头人一般

    　　　　　　　　　　　　　　隔着透明的世界

　　　　　　　　　　　　　　　　严肃地端详您的脸

　　　　　　　　　　　　　　　　　　放上我黄色的康乃馨

 

　　　　　　　　　　　　　一周年了

　　　　　　　　　　　　　　　我不能把沉寂

　　　　　　　　　　　　　　　还原成您的笑声

　　　　　　　　　　　　　　　　　把您朗朗的笑声

　　　　　　　　　　　　　　　　　还原成灿烂的阳光

 

　　　　　　　　　　　　　在复旦大学金色的礼堂

　　　　　　　　　　　　　　　您主持我的博士论文答辩会

 

　　　　　　　　　　　　　一周年了

　　　　　　　　　　　　　　　我不能把油漆木盒

　　　　　　　　　　　　　　　还原成您的寓所

　　　　　　　　　　　　　　　　　　把淮海路、吴兴路寓所

　　　　　　　　　　　　　　　　　　还原成您送我的书

 

　　　　　　　　　　　　　您送我的书

　　　　　　　　　　　　　　　第一本上写

   　　　　　　　　　　　　　 ——请曹旭同志指正

    　　　　　　　　　　　　　第二本上写

　　　　　　　　　　　　　　　——请曹旭先生指正

    　　　　　　　　　　　　　第三本上写

   　　　　　　　　　　　　　 ——请曹旭教授指正

    　　　　　　　　　　　　　第四本上写

    　　　　　　　　　　　　　——请曹旭兄指正

    　　　　　　　　　　　　　第五本上写

　　　　　　　　　　　　　　　——请曹旭仁兄指正

 

　　　　　　　　　　　　　二十年过去了

　　　　　　　　　　　　　　　我没有变化

　　　　　　　　　　　　　　　变化的是

　　　　　　　　　　　　　　　　　您对我的称呼

　　　　　　　　　　　　　　　变化的是

　　　　　　　　　　　　　　　　　我在您的称呼中——长大

 

　　　　　　　　　　　　　我是您的读者、您的学生

　　　　　　　　　　　　　　　是经常在书里

　　　　　　　　　　　　　　　　　和您谈话的人

 

　　　　　　　　　　　　　因此深深懂得

　　　　　　　　　　　　　　　您的身体

　　　　　　　　　　　　　　　　　是我们家园的围墙

　　　　　　　　　　　　　　　您倒塌了以后

　　　　　　　　　　　　　　　　　我们就暴露在外面

　　　　　　　　　　　　　　　必须用自己瘦瘦的肋骨

　　　　　　　　　　　　　　　　　挡住凛冽的北风

 

　　　　　　　　　　　　　历史响着您的声音——

　　　　　　　　　　　　　　　有思想的学术

　　　　　　　　　　　　　　　有学术的思想

　　　　　　　　　　　　　为守护您的灵魂和旗帜

　　　　　　　　　　　　　　　我们在您的《清园》里夜读

　　　　　　　　　　　　　　　在您的《随笔》里思辨

　　　　　　　　　　　　　　　在您的《讲疏》里文心

 

　　　　　　　　　　　　　继续擦亮

　　　　　　　　　　　　　　　您用过的投枪

　　　　　　　　　　　　　继续挖深

　　　　　　　　　　　　　　　您留下的战壕

 

　　　　　　　　　　　　　而且要多种树

　　　　　　　　　　　　　　　用您的水灌浇

    　　　　　　　　　　　　　　　亿万亩良田的心灵。

 

　　　　　　　　　　　　　在一周年祭日啊

　　　　　　　　　　　　　　　我仍然无法把春天

　　　　　　　　　　　　　　　还原成参天大树

　　　　　　　　　　　　　把参天大树

　　　　　　　　　　　　　　　还原成王元化先生

 

　　　　　　　　　　　　　但我已经知道

　　　　　　　　　　　　　　　把鹰隼

　　　　　　　　　　　　　　　还原成天空

　　　　　　　　　　　　　把天空

    　　　　　　　　　　　　　还原成自由

 

　　　　　　　　　　　　　把泥土

　　　　　　　　　　　　　　　还原成石头

　　　　　　　　　　　　　把石头

　　　　　　　　　　　　　　　还原成思想

　　　　　　　　　　　　　把思想

　　　　　　　　　　　　　　　还原成血、泪、孤独和铁

 

　　　　　　　　　　　　　并紧紧地攥在手里

　　　　　　　　　　　　　　　作为永恒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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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为纪念、传承、发扬王元化先生的学术文化精神，华东师大举行“王元化先生逝世一周年纪念活动”。出版《清园先生王元化纪念文集》、举行“王元化研究中心”揭牌仪式、进行“学术文化精神和科学文明社会——纪念王元化先生逝世周年座谈会”。

    我参与座谈会讨论,并以此诗入《纪念文集》，成为《纪念文集》封底的装帧，陈列在“王元化学馆”展厅第一部分。

 

                 　　　　　　　　　　　　　　　作于2009年2月18日上午

　　　　　　　　　　　　　　　                    2009年5月10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