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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品》所存疑難問題研究(上)我的博士论文之五

(2007-06-12 20: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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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

·

《诗品》研究

分类: 我的论文
 

      本世紀興盛起來的《詩品》研究,百年來已取得了重大的進展。但是,在世紀即將結束的時候,《詩品》中還有一些疑難問題沒有解決。這些疑難問題包括:(一)鍾嶸身世中的疑點:曾祖父爲什麽任後魏永安太守?(二)《詩品》中的兩條注文;(三)《詩品》中詩人的職銜稱謂;(四)《詩品》中的誤文;(五)未品詩人研究。
    本文即最大程度地收集資料,並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詩品》所存疑難問題作一點自己的解釋。

一.鍾嶸身世中的疑點:
    曾祖父爲什麽任後魏永安太守?

    鍾嶸身世有一個疑點:曾祖父鍾源任後魏永安太守。
    這個問題,以前沒有發現。一般研究者以爲,鍾嶸高祖、曾祖、祖父史無其名,不可考稽。後來,查閱他家譜時發現,鍾嶸高祖、曾祖、祖父三代均有其名,不僅有姓名、字號,還有仕宦情況:高祖鍾靖,字道寂,爲潁川太守;曾祖鍾源,字循本,爲後魏永安太守;祖父鍾挺,字發秀,爲襄城太守,封潁川郡公。又進一步發現,《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上也有記載,其世系雖與《鍾氏家譜》有出入,但“三祖”的部分完全相同,經比較考察,此世系是可靠的。七世祖鍾雅至鍾嶸世系爲:鍾雅——鍾誕——鍾靖——鍾源——鍾挺——鍾蹈——鍾嶸。
    發現新材料,對考證鍾嶸的身世很有幫助,但鍾嶸身世,竟有我們完全沒有瞭解的一面。隨之産生的疑問是:爲什麽高祖鍾靖爲潁川太守,曾祖鍾源卻任後魏永安太守?祖父鍾挺又爲襄城太守,封潁川郡公?
    我們知道,鍾氏曆仕漢、晉要職,七世祖鍾雅因護元帝過江,爲建立東晉王朝作出貢獻,封廣武將軍。此後鍾氏便世居建康(今南京),何以高祖鍾靖仕潁川,曾祖鍾源仕後魏?祖父鍾挺又仕襄城?其時,潁川早已淪爲北方政權的轄地。是不是根據當時的習慣,人在南朝,官封北地,這些官銜只是空的封號?即使“潁川太守”、“潁川郡公”是,“後魏永安太守”也絕不是,因爲它屬於北方政權,應是實有其職,實行其權的。那麽,這個“後魏永安太守”與前面的“潁川太守” 、後面的“潁川郡公”是什麽關係?祖孫三代犬牙交錯的仕宦經歷,顯然隱藏著一段不爲人知的疑點。對此應該如何解釋?
    我的假想是:鍾氏的高祖、曾祖、祖父,其仕宦經歷會不會與當時的陳伯之有類似之處?陳伯之爲齊江州刺史,梁武帝起兵討齊,陳伯之降梁,協助平齊有功,封豐城縣公;梁天監元年,他又投降北魏;梁伐魏時,由於丘遲的勸說,陳伯之重新降梁。在鍾嶸高祖、曾祖、祖父,包括鍾嶸生活的時期,南方政權與北方政權互相對峙,長期進行拉鋸戰爭。雙方你來我往,互相攻伐,混亂紛紜,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包括少數民族之間的矛盾交織在一起。這不僅帶來城市的殘破,萬姓的死亡,還使土地歸屬屢易其主,將帥郡守朝叛夕降成爲那一時代特殊的景觀。
    陳伯之降魏時,其親屬、妻妾仍在梁地。梁武帝的政策如丘遲在《與陳伯之書》中所說的,是“松柏不剪,親戚安居;高臺未傾,愛妾尚在。”假如鍾源任後魏太守,身居僞官,其家屬子女仍在南朝,情況與陳伯之相同,那鍾嶸的家庭無疑會受到牽累,並與東晉政權處於某種對立的地位,由此蒙受巨大的政治陰影和生活悲痛是不言而喻的。
    鍾嶸與父祖輩的關係,鍾嶸只提從祖鍾憲,列於“下品”,與謝超宗等人同條,並轉述:“余從祖正員常云:‘大明、泰始中,鮑、休美文,殊已動俗。唯此諸人,傳顔、陸體。用固執不移,顔諸暨最荷家聲。’”由此,我們知道二點:一是,鍾嶸寫作《詩品》,事實上有家學淵源、先輩指導,這是人們忽視的;第二說明鍾嶸與祖父一輩尚有接觸、交流;鍾憲能對鍾嶸談詩,鍾嶸記住並寫進以後的著作,可見鍾嶸當時年齡已不再小,由此推斷,鍾嶸應該有與父親鍾蹈、祖父鍾挺,甚至曾祖鍾源共同生活的經歷,瞭解在這個家庭內所發生的的一切。鍾嶸在《詩品》中沒有提鍾蹈、鍾挺、鍾源,也許他們不善五言詩,無法評論?也許有一個鍾憲代表就夠了,自己的父親、祖父、高祖,直系親屬應該避嫌疑?
    不管怎麽說,鍾源仕北魏的經歷,會使他們家庭處於山川的阻隔、政治的磨難、親人的思念、分離的痛苦之中,儘管這一變故到鍾嶸祖父和父親時已經結束,但創傷和陰影會重重地壓在他們心裏。
    從祖鍾憲在評價詩歌,並對大明、泰始詩風作出批評的同時,會不會把家庭的悲劇,把詩歌的感蕩和人生的感蕩告訴鍾嶸?在解釋大明、泰始詩風漸趨華美的同時,有意無意地向鍾嶸表明情性與詩歌的對應,悲劇與情感的發生?不得而知。
    但是,鍾嶸的詩學理論,既有時代風氣的影響、前代文論家的遺傳,也會與自己的身世有關。從宋都建康到後魏永安,再到襄城,必定有悲歡離合,魂夢飛揚。鍾嶸也會由家庭的悲劇,聯想“楚臣去境,漢妾辭宮”的歷史悲劇,聯想屈原的《九章》、《九歌》和《離騷》,領悟人生悲劇和詩歌發生的關係;從家庭個人的艾怨,聯想整個社會的怨悱,貫穿漢魏晉宋以來“以悲爲美”的傳統;理解江淹《別賦》、《恨賦》所蘊涵的社會意義,最後把“怨”與“雅”同時作爲重要的審美標準,以評判詩歌的優劣高下。
    鍾嶸論詩歌的作用是“嘉會寄詩以親,離群托詩以怨。”從鍾嶸的身世可知,這並不是簡單重復孔子“詩可以群,可以怨”的陳言,而有自己家庭悲劇的“潛臺詞”。
    在當時的文論家只把“自然感蕩”和“四季感蕩”作爲詩歌發生的根源時,鍾嶸卻說:“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淚盡;又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把“人際感蕩”也作爲詩歌發生的重要原因,超越了同時代的批評家,也許並非鍾嶸一時心血來潮,天才創造,而是融入了自己的身世,表達了家庭的悲愴?總之,決非泛泛虛語。
    假如是這樣,我們就能找到隱藏在鍾嶸文學觀念背後的社會原因和家庭原因。這就是,中國古代文論家在構造理論、形成觀念、提出自己新見解的時候,一如古代詩人在寫他們生命的歌,同樣有他個人身世和家庭命運的參與。
    當然,在有新材料證明以前,以上說法僅僅是個假設。但我相信由此深入,弄清鍾嶸身世及其詩學理論的關係,《詩品》研究便會有一個新的突破。

二.《詩品》中的兩條注文

    《詩品》中有兩條注文,既不知何時注,也不知何人注。兩條注文都在“ 上品"宋臨川太守謝靈運”條。
    一是《吟窗雜錄》本、《格致叢書》本、《詩法統宗》本、《詞府靈蛇》本一系,“宋臨川太守謝靈運”標題下,均注有“小名客兒”四字。
    二是退翁書院本和《歷代詩話》本系統各種明、清版本,條末“故名客兒”後,均注有“治,音稚;奉道之家靖室也”十字。由於現存四十多種版本都有此注,故以《津逮秘書》本、《夷門廣牘》本和《歷代詩話》本爲底本的新注都携帶此注,但只說“原注”、“舊注”,沒有,也無法弄清何人注,何時注,頗有些來路不明,故亦屬疑難雜症。
    第一個注在《吟窗雜錄》。難點是現存的《吟窗雜錄》本是宋人輯、明人刻。此是宋人注,宋以前人注,還是明人注?都有可能。最大的可能是明人注。因爲明人刻《吟窗雜錄》時,對其中所輯的內容,包括對《詩品》作了刪節,“上品"宋臨川太守謝靈運”條,即刪去“頗以繁蕪爲累”至“故名客兒”品語。
    是不是刊行者擔心讀者讀不懂謝靈運小名的來歷,故在“謝靈運”標題下注“小名客兒”?但這樣的話,又何必先刪“故名客兒”再注“小名客兒”,豈不多此一舉?還有,假如宋,或宋以前謝靈運標題下即有此注,何以明刻時刪正文而不刪注文?這也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也許先有一種版本刪去“故名客兒”,後來刻的覺得看不懂,又注上“小名客兒”?但目前所見的版本,都是刪、注並存,未見只刪不注的存在。
    第二個注同樣不知注者,亦不知注於何時。日本學者清水凱夫教授甚至以爲是鍾嶸自注:“或爲撰《詩品》之時,或其近期所加”,“看來很可能是自注。”,《詩品》成書時即有①。
    ①詳參清水凱夫《詩品謝靈運條逸話考》,載日本立命館大學中國藝文研究會《學林》第11號,1988年11月10日。

    我以爲,清水凱夫教授說的“自注”可能性不大。鍾嶸不可能爲自己著作的某個字面加注,因爲這樣做,無疑是先畫一條蛇,再添一隻足,不僅破壞全書的結構體例,也會産生不勻稱和失衡的感覺。既然“治”字要注,書中其他僻字難句何以不注?這是講不通的。而且,從“治,音稚;奉道之家靖室也”的口吻看,也與拙文《詩品流傳史》明代部分所舉鍾惺、馮惟訥的注法類似。屬明人口吻,不合齊梁人的習慣甚明。
    在現存的版本中,最早出現這一注文的是明正德元年(1506)退翁書院鈔本。此外還有明正德丁丑(1517)顧元慶的《顧氏文房小說》本,再往前追溯,就沒有線索。比退翁書院鈔本略晚的《吟窗雜錄》本系統,因刪去該條的後半段,“故名客兒”後有無注釋不得而知。元刊《群書考索》及其系統本雖無此注,但《群書考索》屬類書,有可能只錄品語不錄注文,因此也無法斷定。這些都給弄清注者和時代增添了麻煩。
    何人注,何時注,是否鍾嶸自注,弄清這一問題,對《詩品》流傳史、研究史及版本的研究都有好處。
    在目前無法證明宋、元以前即有此注的情況下,我的看法是,仍把此二注歸於始見的明代,一併作爲此時代“校注的出現”。
    此外,自“初,錢塘杜明師夜夢東南有人來入其館”至“十五方還都,故名客兒”一段,亦疑爲注羼入本文者。韓國車柱環《鍾嶸詩品校證》謂此段“與謝詩了無相干,疑亦後人所注誤入本文。”路百占《鍾嶸詩品校勘記》曰:“《禦覽》引,無上數句,《竹莊詩話》引同。此故事之篡入也。”楊祖聿《詩品校注》亦以爲此五十四字,“與鍾品之體例文詞不一。鍾氏若引故事,必以之證詩人之詩,如‘中品’江淹條、謝惠連條;‘下品’區惠恭條。故疑此五十四字原稿本無(陳學士《吟窗雜錄》本即無此五十四字),或爲後人引《異苑》爲注而傳鈔刊刻羼入也。”說皆可參。
    唯“二注”各本刻作小字,爲注甚明。而此皆刻作大字,與正文相同。各家均理校無版本根據,故未能遽斷。

三.《詩品》中詩人的職銜稱謂

    《詩品》既品一百二十三位詩人的優劣等第,就應該對這些詩人的職銜稱謂法有一個統一的規定。但目前詩人的職銜稱謂存在某種程度混亂:一是稱名、稱字的混亂;二是職銜稱法的混亂;三是人名前職銜稱謂缺漏的混亂。有的可以解釋,有的解釋不通,故屬疑難雜症。

    (一)稱名、稱字的混亂
    最早注意到《詩品》中稱名、稱字有問題的是紀昀。他在《四庫提要》中說:《詩品》“一百三人之中,惟王融稱元長,不著其名。或疑其有所私尊。然徐陵《玉台新詠》亦惟融書字。蓋齊梁之間避和帝之諱,故以字行,實無他故。”
    紀昀的說法不對。故古直《鍾記室詩品箋》反駁說:“案:見行《詩品》,如汲古閣本、《歷代詩話》本、《漢魏叢書》本、嚴可均輯《全梁文》本,均稱“齊寧將軍王融詩”,不稱元長,與《提要》異,不知《提要》所據何本也。‘齊司徒長史張融’亦不稱字,知非避和帝諱矣。《提要》誤也。”我懷疑紀昀沒有看過《詩品》全文,至少沒有看仔細。怎麽對“王融”、“張融”,標題上兩個“融”字都視而不見,致使大學問家犯了低級錯誤?《詩品》稱名、稱字確實存在混亂,但王元長沒有錯,紀昀說錯了,紀昀的錯誤因古直駁正而變得爲人關注。
    由此可以看出鍾嶸在稱謂上的體例。鍾嶸大致的體例是:標題中稱名,在序或品語中稱字或稱名,稱字可使品評的口吻顯得更加親切,語調和緩,古人稱謂法如此,《詩品》亦如此。如對王融、劉繪等大多數詩人皆是,混亂來自例外。譬如,“下品"宋記室何長瑜、羊曜璠”條中的“羊曜璠”(羊曜璠名羊璿之,字曜璠)、“下品"晉東陽太守殷仲文”條中的“殷仲文”、“下品"晉參軍毛伯成”中的“毛伯成”(毛伯成名毛玄,字伯成)、“下品"齊高帝”等人條中的“齊太尉王文憲”(王文憲名王儉,字仲寶,諡文憲),共四人。
四人中,三人稱字,一人稱諡號。爲何?我的理解是,四人情況並不一致。其中殷仲文、王文憲比較好解釋。殷仲文以字行,字仲文,故當時或後世皆稱殷仲文。如《晉書》本傳、《世說新語"言語》篇注引《續晉陽秋》等。《宋書"謝靈運傳論》說:“仲文始革孫、許之風。”《南齊書"文學傳論》說:“仲文玄氣,猶不盡除。”《隋書"經籍志》謂有“晉東陽太守殷仲文集七卷。”謝靈運嘗云:“若殷仲文讀書半袁豹,則才不減班固。”是皆稱殷仲文。《詩品》稱法相同,當無疑義。王儉不稱名,不稱字,而稱諡號王文憲,乃是私尊。王儉是鍾嶸的老師和恩人。《南史"鍾嶸傳》說:永明中,鍾嶸爲國子生時,“衛將軍王儉領祭酒,頗賞接之。”《梁書》還說王儉曾薦舉鍾嶸爲“本州秀才”,對鍾嶸特別關愛,鍾嶸由是感激,故《詩品》中稱“文憲”,不直呼其名,品語中亦稱“王師文憲”,見其私尊,這也好理解。
難解釋的是羊曜璠和毛伯成。毛伯成無緣無故,又不屬私尊。我懷疑毛伯成也以字行。《世說新語"言語》篇說“毛伯成自負才氣。”《隋書"經籍志》謂有“晉毛伯成集一卷,毛伯成詩一卷。”唯《世說新語》注引《征西寮屬名》曰:“毛玄,字伯成,潁川人。”鍾嶸未見《征西寮屬名》,或是從俗稱毛伯成?難以斷定。羊曜璠最大的可能,是原標題脫漏,後人增補致誤。因爲通行本《詩品"宋記室何長瑜、羊曜璠》條:“才難,信矣!以康樂與羊、何若此,而二人文辭,殆不足奇”原脫,與“宋詹事范曄”合爲一條。今據明刻《吟窗雜錄》本補入。明刻《吟窗雜錄》本因有大量刪節而頗爲複雜。會不會整條原文脫漏的同時,羊曜璠的標題也脫漏了?後人因品語中有“以康樂與羊、何若此,而二人文辭,殆不足奇”句,而在標題上增“羊曜璠”三字?值得懷疑的地方還有,“羊曜璠”名字前脫去職銜稱謂,羊曜璠曾任“臨川內史”,按《詩品》體例應稱之爲“宋臨川內史羊曜璠”,一如同條何長瑜稱“宋記室何長瑜”一樣。現標題稱謂脫漏未加。又,品語稱“羊、何”,羊曜璠在前,何長瑜在後,但標題卻是何長瑜在前,羊曜璠在後,是不是脫漏增補留下的痕迹?
    我初步以爲,標題不稱名稱字稱諡號的四人:二人以字行;一人私尊;一人標題脫漏增補致誤。

    (二)職銜稱法的混亂
    譬如陸機:“上品"晉平原相陸機”條稱陸機“平原相”,張錫瑜《鍾記室詩平》改“平原相”爲“平原內史”。校云:“《晉書"職官志》:‘王國改太守爲內史省相’。《地理志》有平原國。則此云‘相’,非也。本傳及《隋志》並稱‘平原內史’。”
    “上品"宋臨川太守謝靈運”條稱謝靈運爲“臨川太守”,亦頗有爭議。張錫瑜《鍾記室詩平》改“上品"謝靈運”條中“臨川太守”爲“臨川內史”云:“內史,原作太守。《宋書》本傳及《隋志》並云‘臨川內史’。考《宋書"州郡志》,作內史是也,今據改。”
    張氏改得對不對?今人鄭騫《鍾嶸詩品"謝靈運條訂誤》說:“太守與內史,名義不同,實際則一樣,這是晉宋時的官制。《晉書》卷二十四《職官志》云:郡皆置太守,諸王國以內史掌太守之任。《宋書》卷四十《百官志》下亦云:宋用晉制,王國太守稱內史。宋時臨川郡是王國,撰《世說新語》的劉義慶即是臨川王,所以《宋書》卷三十六《州郡志》二:江州諸郡長官皆稱太守,只有臨川稱內史。謝靈運的官銜當然是臨川內史,《詩品》‘太守’之稱,實與當時官制不合。”韓國車柱環《鍾嶸詩品校證》說:“鄭說是也。當據《宋書》作‘臨川內史’爲正。”
    理論上雖然如此,但州郡長官,稱名屢變,歷代又有反復,故世多混用,實際稱法並不那麽嚴格。如謝靈運,《宋書》本傳、《隋書"經籍志》稱“內史”;劉敬叔《異苑》稱“太守”,《文選》注引《宋書》亦稱“臨川(太)守”。相同的例子還有“中品"晉清河太守陸雲”條,《晉書》陸雲本傳稱“清河內史”,《隋書"經籍志》稱“清河太守”;《詩品》通行本稱“清河守”,《吟窗雜錄》一系稱“清河太守”。
    《詩品》標題習稱“太守”,也許當時流傳兩種稱法,稱“太守”是其中的一種選擇。正如當時對王粲、劉楨、潘岳、陸機的評價,江淹說“家有曲直”、“人立矯抗”,但鍾嶸選擇了劉楨和陸機一樣。
    唯“下品"晉中書張載”等人條標題“晉司隸傅玄、晉太傅傅咸”,張錫瑜《鍾記室詩平》作“晉太傅傅玄、晉司隸傅咸”,傅玄、傅咸前官職顛倒。張校云:“《晉書"傅咸傳》:咸以議郎兼司隸校尉而卒。初無爲太傅之事。唯咸父玄乃嘗拜太傅而後轉司隸校尉。仲偉蓋以玄、咸父子同官,嫌無識別,故乙太傅稱玄,司隸稱咸。而爲後人所亂。”至於錯誤的原因,張錫瑜以爲品語稱“長虞(傅咸字)父子”,乃以卑統尊(以子統父),疑此本原作“晉司隸傅鹹、晉太傅傅玄”,與品語相合,“後人覺其不順,又不深考玄、咸歷官之詳,但互易其名而致此誤耳。”今疑不能明也。
    《詩品》職銜稱法的混亂,也許與鍾嶸品詩不喜拘泥的觀念有關。張錫瑜《鍾記室詩平》說:

        至於諸人歷職,多是隨便而稱,不盡舉其所終之    官,難以例定。就其無例之中,細加檢覈,略以顯近。爲重歷者,必稱顯近;若同則舉其最。未據要路,乃稱外官;未登王朝,始稱府佐。

    可見,《詩品》中稱謂的標準,一是,稱其顯近之職,舉其官職之最,這是古之作者遵循的慣例;二是從俗,從實際出發,有時爲服從具體的品評內容而改變稱謂。譬如,“中品"漢上計秦嘉、嘉妻徐淑”條,秦嘉最顯也最通行的官職是“黃門郎”,《詩品》當稱“漢黃門郎秦嘉”才是。《隋書"經籍志》正稱“後漢黃門郎秦嘉”。但因與徐淑同條,夫婦同品,品語內容又與夫婦贈答有關。秦嘉後雖任“黃門郎”,但贈答時任“上計掾”,《詩品》遂稱之爲“漢上計”,而不計其職銜之大小遠近也。
    再是,“下品"齊黃門謝超宗”等人條中亦頗有趣,丘靈鞠曾遷尚書左丞,歷通直常侍、正員常侍、車騎長史,終於太中大夫,有很多顯赫的官銜,但《詩品》卻稱其“潯陽太守”,不稱其顯要之職。是否鍾嶸以爲丘靈鞠重要的創作在“潯陽太守”時期?但假如是這樣的話,謝朓任“宣城太守”時詩歌創作最爲輝煌,《詩品》稱謝朓“吏部”,不稱“謝宣城”,是不是鍾嶸和謝有私交,平時就這麽稱,是遵循他們平時的習慣稱法?又,《南齊書"文學本傳》稱丘靈鞠爲“潯陽相”,均未詳何義。《詩品》一書,其稱謂時有與衆不同處,大抵如此。

    (三)詩人職銜稱謂的缺漏
    詩人職銜稱謂的缺漏,《詩品》中亦有數例:一是“下品”的“羊曜璠”;二是“中品”的“宋謝世基”。
    羊曜璠職銜稱謂,當爲脫漏,前文已有假說,當補爲“宋臨川內史羊曜璠”。張錫瑜後,韓國學者車柱環、李徽教亦有論述,但恨無版本根據耳。
    謝世基名前也僅有一個“宋”字,沒有任何職銜稱謂。張錫瑜《鍾記室詩平》說:“謝世基上亦當有稱謂,傳寫脫去耳。”韓國李徽教《詩品彙注》說:“‘宋’字下,脫其官名數位。”韓國車柱環《鍾嶸詩品校證》疑“世基‘橫海’,顧邁‘鴻飛’”下“本有品語,乃與上下文一律。今本蓋誤脫也。”但楊祖聿《詩品校注》謂:“《宋書》亦未言世基官位,或非誤脫。”我贊成誤脫說,但證明還有待於將來。

 

                                 刊载于《文学评论》1997年第 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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