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右派”的手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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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一个“右派”的手记 |
李中耀
父亲工作调动 我读“高小”
不久,随着父亲工作的再次调动,我们家又搬到了“叶柏寿车站”,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车站。我家租了当地一家印刷厂的房子。印刷厂有石印、有手摇印名片的小机器,屋子里总是有那么多的纸张,使用石印机要先把用药墨写的字写在未用的纸上,然后就过在一块平平的石板上,然后涂上油墨,再盖上纸,加上铅皮盖,压过来,这样就印好了。印名片机,一接就印好一张名片,虽然都是手工业方式生产,但这一切都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我常常到那里去欣赏使用石印机的工艺。
这一年我已经12岁了,要上高小(当时称为优级)。只能到距八里外的“万寿”
镇小学去上学。最初我住宿,后来就和一些同学走读。我入学时的成绩是很坏的,老师甚至不愿意收我插班。我急的哭了,原以为自己没有希望在这里读书了,但不知道那女老师忽然改变了想法最终收留了我。为了感恩这位女老师,也为了报答她破例收留了我,我下定决心一定不要辜负她对我的希望。入学之后的我加倍的努力刻苦的学习,我的年终考试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最终,我以优异的成绩在这所学校毕业。
我的中学时代
高小优级毕业后,我需要进一步升入中学读书。父亲所在的工作单位附近没有中学,所以我只能去锦州去上中学。我的一个族叔在锦州工作,父亲把我安排到族叔家住宿。
考上“锦州二高”
去锦州去上中学需要考试通过,我有些担心自己考试通不过,因为毕竟自己属于从在“小地方”来的没有见过世面的考生。看榜那天早晨,我显得很紧张。在“锦州二高” 宿舍的墙上,贴着长长一排白纸黑字的录取名单。我瞪大了眼睛在上边寻找到自己的名字,虽然天气已经很凉,但是我神经紧张得冒汗。没有伙伴的陪同,我显得那么的孤单无助。我穿了妈妈给我新做的衣服,比起那些锦州市内的城里孩子,我一定会显得很土气的。我看见那些已经开学到校的学生,他们衣着整洁,见面说话和互相嬉戏打闹。迩那些三五成群到校来看榜的城里学生(他们都颇有把握的神态),我却显得很自卑。我一个人在榜下来回渡步,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下白色的录取榜单上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我从头至尾查了一遍榜单,竟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咦?没有我的名字,一定是落榜了吧?”这使我顿时紧张而难过。我在心里暗暗的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我忽然攥紧了手猛地朝天空中挥了下去,并自言自语的喊道:“不!绝不能的!”我想到我的卷子答的还是不错的啊!我重新走回到白色录取榜单的前面,再仔细的查找每一个名字。终于,我查到了“李兆祥”三个字。“是的,是我的名字!”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我考取了!我的心情也从刚才落榜的悲伤中迅速兴奋起来。
我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但兴奋的情绪还是促使我加快了步子。族叔家家离学校很近,我很快便走回了族叔家。二叔、三叔都是商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是很稳重的。我有意的抑制自己内心的喜悦,告诉他们我“考中了”,我预料他们一定和我有同样的喜悦。
二叔在忙着什么,三叔正在洗脸,他们听到我“考中了”后,只不过是平静的说:“哦,考上了,那好!”脸上全然没有表情。这使我感到很奇怪。后来我发现无论有什么高兴的事,或者有什么不高兴,他们是从不动声色的。我想这可能是当年那些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他们看人待物的一个显著的特点吧?
而二婶、三婶听到我“考中了”的消息后,立即流露出喜悦的面容表示:“考上了,这可好!”
从此,我成了“锦州省立第二国民高等学校”的学生。这个学校,简称“二高”。属于商科。帽徽是一个长方形的商字,领子上和带上有表示年级的铜字。这不起眼的铜字,使我们有带上将军肩章那样的骄傲呢!不过我方才的兴奋,使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中学生了。
锦州二高在省里,甚至在伪满时期的中学中也是比较有名的,这使二高的学生有自豪感,我自然也不例外。
在锦州二高,我的学习成绩不理想。我的数学不好,特别是对英语很头痛。我的几何比较好,物理、化学也是可以的。因为是商科,我们要学薄记和算盘。我的算盘成绩不好,进度追不上,使我很头痛。对不断的用薄记纸画帐头,我也不感兴趣。
锦州二高 对文学产生兴趣
我一小就喜欢读报报纸的副刊,后来我读了许多父亲买来的小说。那时旧的古典小说、侦探小说和社会小说很多,我几乎整天沉浸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之中。我入迷的读着,一本小说很快就读完了。我和所有的中学生一样,一有新的电影,就千方百计的去看,还会收集一些明星的照片。在锦州二高时我已经读过了看“西游记”“封神榜”“罗通扫北”“十二寡妇征南”“福尔摩斯”等小说,又阅读文学杂志上的“新文艺”。文学杂志使我很着迷,进而产生了自己也要试试写小说的想法。
中学二年多过去了,要考虑升大学了。那时,大学已经比较难考。如果成绩不好,是得不到“受验票”(准考证)的。我感到在二高升学把握不大。
这时,父亲的工作又转到承德车站。父亲在警务段做内勤(内勤被认为又绑身子,又没有外捞,是没文化干不了,有能力的人又不愿意干的工作)我的家也搬到车站对面的老虎沟居住。于是,我转学到热河省立承德国民高等学校。
承德国高 激发了我对文学的兴趣
承德国高是中国式建筑,几层房修在一个斜坡上。学生大都住宿,虽然我家距离学校不过五、六里地,但为了更方便学习我还是寄宿去了学校。
为了能够考上大学,我比较用功了。我会经常起早贪黑的学习,同时我开始进一步涉猎文学作品。
当时我能读到的文学书籍不多,报刊也不多。记得当时有一本伪满出版的“新满洲”的十六开杂志,里面刊有政论、小说和10页左右的“学生俱乐部”。“学生俱乐部”大部分是大、中学生写的文艺作品。其中的每一篇作品都吸引着我,几乎不等到出版的日子,我就在盼它的到来了。
政论文章多半登在前面,不过是宣传“日满亲善”“王道乐土”之类的文章,好像很少有人读它,特别是学生更没人读它的。
此外,还有在日本大阪出的“大阪月报”也是十六开杂志。其中的中文作者大多署中国人名,可能也有“华北”的作者,虽然这是一本“日满亲善”的刊物,但我读它是为看它的文学作品。这上面的文艺作品大多是小资产阶级的所谓“为艺术而艺术”的作品。
文学书籍是很难得的,只有几本水平是不高的东北作家的作品。偶尔有几本“三通小丛书”粉色封面48开的小册子,是上海出版的。鲁迅、老舍、巴金等人的作品偶尔也能读到。
作为一个没有钱的中学生,一旦遇到文学书籍,我即使是借钱也要把它买到手。总之,我是在贫瘠的文学园地里吸允着十分可怜的文学养分。
学生中虽然也有喜欢读小说的,但爱好文学的人绝少。偶有几人多少表现了对文学的爱好,但他们更想要的是用文学的一知半解装饰自己的门面。“学生俱乐部”栏目有几期刊发了外校国高学生的专辑,使我也想搞一个“承德国高” 学生的专辑。我找了一些喜欢文学的同学约稿,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凑了十几篇小说、散文、诗歌,投稿给“新满洲”杂志社。除了我的两篇小说发表了,其他的稿件全退回来了。不久,我的另外一篇写两代人升学故事的小说《镜子》也发表了,而且放在杂志的前边。
自己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该有多高兴,我仔细的从头阅读这篇小说,想极力发现它的优点和缺点。我很想让更多的同学分享我发表的第一篇小说,但是我觉得这样未免太炫耀自己,所以除了一两个知己外,我没告诉其他任何人。
我又盼望着我的第二篇小说《阿花》发表,过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消息,后来编辑部给我来了一封信,意思是问我。这篇小说是你写的吗?我向他们讲述了自己写小说的经过,这篇小说很快也发表了。
由于我的作品在刊物上得到了公开发表,强烈的刺激了我写作的欲望。此后,我开始不断的写小说,我的小说有模仿的痕迹,也有写在日伪统治下人民生活贫困、不满的内容......但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中学生笔下的习作,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后来这些作品也没有很好的保存下来,它只是起了练笔的作用。我和所有初学写作的人一样,当时更多的追求词藻的华丽和所谓的“描写”。
承德国高 初演话剧
在承德国高毕业前夕,我参与了学校组织的话剧汇演。故事取材于满作家金音写的小说《终身大事》(解放后,金音同志参加了革命,后到《东北画报社》编辑)。我告诉他,中学时代我曾经在学校演过话剧,他笑着说:“那东西太没意思了”。马可同志当时已接近四十岁,他戴着黑框的宽边近视镜,很谦虚、和善的样子,我很愿意接近他,那时他好像已不再写东西了)。
《终身大事》,写了一个女中学生毕业后的工作和婚姻问题。为了工作,她坚决不同意家长主张的早婚,这在当时是有一定意义的。
戏中的人物都是一些学生,主角是女生。那时中学生男女是分校的,锦州有男高、女高;承德也有承德女高。但是,女演员不好找。我在锦州二高和承德国高读书期间,一向是被认为是比较漂亮的。加上我有爱好文艺,所以大家就推荐我男扮女装,担任话剧中的那位女主角。
我扮成女装,穿上时髦的长袍和马甲和高跟鞋,蒙上女人用的纱巾......那些日子里,使我一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演戏在当时是个新事物,我出于兴趣和爱好,勇敢地参加了。我与其他一些文艺积极分子同学进行了反复排练,最终顺利的演出了。
毕竟是中学生了,毕业的中学生是可以穿西服的呢,说明我们已经长大了。为了排练好这场话剧,大家下了不少功夫。我们的道具、服装都搞得很像样,再不像小学生那样脸上抹红抹白的小节目。
经过多次彩排之后,我们的话剧终于在学校正式演出了。那一天不仅全校的领导和师生集体观摩,而且校方还请了一些社会的知名人士来观看演出。总之那场演出是学校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次大型文艺演出活动,因为承德国高从来还没有举办过如此像样的话剧呢!
我们的演出成功了,受到了校领导和师生们的一致赞扬。校方感觉到我们的演出给学校赢得了一定的荣誉,老师也对普遍流露出成功的喜悦表情。
当时,有人给我们拍了许多剧照,还特地为我个人拍了一张四寸大的半身剧照。
妈妈对我的文艺活动支持的,但她对男扮女装却感到不舒服,后来她没有告诉我,就把我那张男扮女装的照片烧掉了。我并不十分珍贵这张照片,但总觉得这是一生中的一片痕迹,就这样把它烧掉了使人惋惜。
在承德国高就读期间,我以学习成绩较好并且多才多艺受到老师的欣赏和同学的爱慕。从老师的眼光和同学的言谈中,我虽然间接的感悟到了这一点,但是我没有因此而骄傲自大,更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我更加集中的精力地复习功课,准备迎接高考。同时我还在集中精力阅读课外的文学读物,以便利用业余时间写出更多的作品。
国高毕业 同学的不同心态
承德国高毕业前,我与同学曾结伴去大连旅游。大家似乎各怀心腹事,多数人都愿意去百货市场购物。有人买表,有人买衣料,为的是备考“六大部”(伪政府的六个部机关)去当职员,要装潢打扮自己;也有人要为妻子、孩子或未婚妻买礼物;唯独我只逛书店,买了不少书,虽然携带很不便,我却感到很开心,买到一本自己喜爱的书,往往会使我兴奋好几天。
毕业前,学生要向学校提出自己下一步的去向和志愿。比如是想报哪一所大学?还是想报考伪政府的机关?或者是想到工厂企业当工人?或者是回乡务农当农民?
我觉得,自己的学习成绩虽然是优等的,但还不足以报考最好的大学。又因为我家经济条件的限制,我只能报考国家给予补贴的师范类的学校。于是。我报考了“吉林师范大学”。这是为中学培养师资的学校,学校给学生补贴,学生基本不用再交学费,我主要是希望有一个能让我很好读书的地方。
平日里,母亲一直表示支持我考学。因此,我自以为自己读大学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如今我已经决定报考,并且得到“受验票”要去考大学时,父亲却明确而坚定的表示:“家里没钱供不起,因此不同意!”。
父亲的态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已经下决心要考大学,家里若不支持我,我自己挣钱也要上大学。但是,想自己挣钱,我能干什么呢?这不过是一种空想而已,我躲在角落里哭了,哭得很伤心。我担心自己一辈子的希望即将破灭了。
邻居过来劝父母:“让孩子去考考试一试吧,考上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