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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葛维屏

冬天的夜就像没有人关怀的孩子。人们被温暖的家吸引，把冬天的夜紧紧地关在房门外面，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其实冬天的夜很生动。在家里感受到的从墙缝里钻出来的寒冷，是一种彻骨的寒冷，也让人误解了室外。当真的走进冬夜，却发现那习习吹过的寒风，并不让人怎么畏惧。屋外的寒冷是全身心地包裹着你的，不像在家里那样，像是一个管道里喷出来的寒气，特别叫人受不了。

细细的冬夜的风，是从北边来的，总是奇怪地觉得，这股风的气息里，大概有西伯利亚冰冷沼地的气息吧。这股气息，贴着大地行走，又伴和了多少土地提供的温暖的气息，那么，这气息里饱含着多少生命与活力的密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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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那阵阵拂过耳边的风的气息，仿佛想到，到明年春天的时候，还是这同样的风，却是暖暖地吹在人的身上，吹的那种劲道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时候的风，更柔软更温情罢了。

田埂被冻得很结实，在月光映射下看去，黑黑的一团，可能是白天时候的湿地，但在夜晚，它却恢复了冻土，踩上去很放心。冬天的田埂是令人放心的结实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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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挂着月亮。冬天简单而干脆的土地根本无法与天空的月亮抗衡。半个西瓜大小的月亮，把它的弯弯的嘴朝上，仿佛怕它的汁液流淌下来。

半个浮在天空中的月亮已抢去了所有的光彩。天空是一片浑沌的蒙蒙亮。冬夜的星座被掩去了光芒，只是粗略地显示出它们大致的形状。在月光的风头下面，星座依然显示出灿烂的个性。冬夜星座大户——猎户座硕大的腰带吧，悬挂在头顶上，那一连串的三星，就像夏天星座里的牛郎星，像一根箭一般的射向西北方，而那儿正是月亮悬挂在空中的位置。这三颗星下面还有一串朦胧的腰带，那是一系列小星在月光下挣扎出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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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的天空中，还有三颗很大的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大角架，把天空撑起来。冬夜的天空真的是很繁荣呢。在这一庞大的球状天幕上，月亮像一个国王，统帅着它的臣民，一起向西方展开队列，兴师动众地运动着。

蹲在田坎上，让天上的月亮覆盖着我与田野。边上是一个冬天的沉寂的小河，水面上结着薄薄的冰，像一层透明的玻璃，轻薄的冰上，反射着亮亮的月亮的光。小河中间，立着几束奇高的苇杆。边上可以触摸到的芦苇都被农人砍光了，唯有水中央的几束芦苇孓遗下来，感受了冬夜的寂寞。它们相依为命，靠的很近，秸杆很高，可以想象，它们在生长的季节里，是竭尽全力地从同伴的重围中拼杀出来的。现在，那些低矮的靠边的芦杆被农人收拾干净了，失去了烘托，它们显得格外的畸形的高。残余的芦杆，黄黄的，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顶上面，是像手一样蜷曲着的穗子，在风中，这些穗子感受着风，带动了秸杆的缓慢摇动。于是，宁静的冬夜中，这些没有生命的芦苇，发出了生命一样的沙沙的呼吸声，枝杆矜持地相碰击着，好像寻找着依靠，在冬夜里寻找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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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是板结着的，土地里有什么秘密不得而知，听不到任何动物与植物的声息，月光即使明亮，也揭不开田野里骚动的秘密。沉默的大地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博大的行动，只不过现在还没有露出迹象而已。看着沉默而坚硬的大地，只能从心里保持一种敬意。

冬夜里人真的很少，没有人在外面闲逛。而我偶然地充当了一个冬夜的偷窥者。在街心花园里，一对中学生模样的男孩与女孩骑着车子，来到了凉亭里，架好车子，坐到一起，这是我唯一见到的冬夜里的留恋夜的空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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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乞丐从田野的小道上走上大路，他彷徨了一下，选择了朝向灯火辉煌的城市方向。他带的竹竿敲击着路面，发出很敲的撞击声。这是一个老乞丐。他的棍子比他的双腿更有力。

那些以往想象中在夜晚活动的人，却始终没有见到。流氓，小偷，打群架者，等等，这些夜的主人在冬夜里更知道享福，全没有了踪影。冬夜显得出奇的安全，尽管这可能是虚假的假象。

冬夜里，其实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说不出的可爱，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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