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婴的译本优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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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婴 | 
					
 
草婴的去世,报纸与电视上报道的挺多,特别是中央台的新闻节目里,也播放了一条专题节目,对草婴的介绍的文字的内容,却似乎是某报纸上的一个新闻分析,基本是把报纸的报道给朗读出来了。
 
似乎翻译家的去世,能有这么大反响的,还比较少见。
 
对草婴最早的印象,是在学校里读的一本上海译文版的《复活》。当时,初拿在手里,是五体投地地予以崇拜的敬意的,但是,读了开头,竟然觉得犹如琼瑶小说那般顺畅,一个上午的课下来,竟然把这本书给读完了。
 
当时的感觉,就觉得小说无限的浅薄,这哪里像是一个大文豪的作品?
 
印象深刻的是,男主人公在冰原上诱奸女主角的情节,作者在这里用了一大串引号,省略那些不堪的描写,觉得一个作家竟然能够如此照顾读者的眼球,确实觉得是很惊厄的。想想当代中国作家对性描写的趋之若鹜的乐此不疲,实在要感到托翁小说的含蓄与收敛。
 
当时的印象是草婴的译文太简洁,太中文化,失去了外国语言的曲拐连环的悠长味道。
 
再后来读了汝龙的《复活》译本,立刻感到厚重之气扑面而来。仅仅是小说第一段的描写,一个长句子,就足以凭着它的一气呵成的气势,让人震慑得五体投地,而在草婴的译本里,这样的厚重感,只能觉得是一种废话的罗里罗索,缺乏深刻的内涵。
 
从那以后,对草婴的译本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后来买到了一本肖洛霍夫的《新垦地》,初看时,小说的清新笔触,令人感到耳目一新。译本的确也体现了草婴翻译的简洁、中文化的特点,但是也失去了肖洛霍夫的深沉与意蕴含蓄的特征,与金人译的《静静的顿河》相比,完全是两本不同语言风格的作品。
 
因为对草婴译本的不满意,后来又特意买了一本湖南人民版的《周立波文集》,里面收有周立波翻译的《未开垦的处女地》。虽然周立波在小说创作中的语言是清新的,但是翻译的文字还带着局促与生硬感,并不流畅,读起来的感觉比草婴的差远了。不过,草婴的味道太过中文化,一直是自己加以抵触的。
 
再后来又买了一本花城出版社出版的巴甫连柯著的《幸福》,译者也是草婴,小说读下来,简直是一本最低劣的三流小说,但这本小说却曾经是斯大林文学奖的获奖作品。草婴的译本,让这样的小说,再次通俗浅显化,当然原来的小说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作品,但是草婴的译本无疑让原文的连绵修长的风味一扫而尽,而一旦原文的意境用中文的简洁来表达的时候,便显得一目了然,毫无内涵。
 
因为草婴的去世,把家里的《战争与和平》又拿出来了。当时最早买的是上海译文版、由高植译的《战争与和平》,读起来诘屈聱牙,过分带有原文的特点,读起来很不爽快。连胡风在回忆录里也称高植译本译的不好。
 
后来一直想找到该小说的一个好的译本,曾经看过人民文学出版社五十年代出版的董秋斯译本,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符合心仪的地方。后来看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出了一套刘辽逸的译本,立刻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了。刘辽逸曾经译过高尔基的《童年》,其文笔的流畅与隽永,堪称译文的经典。刘辽逸的译本的确是流畅至极,看起来十分悦目,但总有一点不满意,就是缺乏一种厚重感,像汝龙的那种荡气回肠的厚重感。
 
遗憾的是我手里没有草婴的《战争与和平》译本,其实假想一下,用草婴的译文风格翻译《战争与和平》,肯定是流畅极易阅读的。能把《战争与和平》用极简洁的文字转换成中文风格,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一刹那间,竟然在这样的时候,涌上了购买一套草婴版的欲望。对《战争与和平》这样的黄钟大吕的作品,的确是书案上不可或缺的书中极品。用不同的翻译风格,从多种角度,来尽可能地体现这部伟大著作的细微处的精华,是值得去做的一件事。从这个意义上讲,草婴的译本有他的独到价值吧。
 
在罗曼罗兰所写的《名人传》中有有一部专门的“托尔斯泰传”,该传中对《战争与和平》推崇备至,认为它的优点,是表现了青春的感受,而到了《安娜 卡列尼娜》的时候,小说里已经进入到一种婚姻的生活了,青春的味道严重削减,而到了七十多岁之后创作《复活》的时候,只有在小说里的回忆中,也就是男女主人公在年轻时发生的那么一点苟且事的时候,才残留着一点青春的遗痕。罗曼罗兰由此认为,青春气息的含量决定着小说的优劣与品位,他认为《战争与和平》是无可替代的,代表着作者创作的最高水准,也最让人喜欢。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老气横秋在文学创作中是不讨人喜欢的,中国有“少不看什么,老不看什么”的说辞,典型地反映出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阅读趣味,与相应的滋养,而那些蕴含着青春气息的作品,正是中国古典文学能够升值的重要原因。《聊斋》、《红楼梦》中的青春的含量,正是今天它们受人吹捧的原因。而那些枯燥乏味的作品,正集中在那些说教类、暮气沉沉的作品中。《镜花缘》只有半部可读,正是因为前半读描写了一帮鲜活可爱的青春少女,而到了后半部,只有套着少女面具的老学究在那里遥控指挥,自然令人觉得乏味无聊。所以可以说,罗曼罗兰指点出的一条“文学的青春性是追捧原因”的规律有着其存在的空间与合理性的,近年来,中国的茅盾文学奖受人诟病众多的原因,恰恰是它内容的老旧沉闷,像《繁花》是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描写各种时代的男人“嫖”经历,根本不涉及到人的心灵,这些文艺作品让出的巨大的情感空间,便由网络文学如《花千骨》这类直逼人类的真情实感与青春激荡的作品来填补了,可以说,当代中国严肃文学自决于读者,正是因为它们自已的暮气太重,拒绝了青春的遐想与期盼。
 
回到草婴,也许草婴在使俄文中文化的大业中有着自己独到的贡献,但他与其它的翻译家相比,也在他的过度中文化的翻译过程中给人带来某种遗憾。对老人的去世,表示哀悼。他的译文,更容易被习惯于中文叙述的读者接受,这是他的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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