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机器人女友》:为“时空穿越”注入东方式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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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今年以来,看到的最有创意的电影。
《我的女友是机器人》:为“时空穿越”注入东方式温情
自从科幻概念里发明了一个“时空穿越”之后,我们相信电影的面貌为之焕然一新。
其实“时空穿越”这一概念并非就可以信手拈来的。当年张艺谋参演的一部电影《古今大战秦俑情》里还不知道运用时空穿梭,张艺谋是作为兵马俑的封存状态,来往于不同时空的。
“时空穿越”目前已经成了泛滥成灾之势,包括今年拍摄的《终结者4》中,念念不忘的仍是“时空飞越”。
《我的女友是机器人》是一部典型的时空穿越片,它在科幻原理上并没有突破《终结者》确定的基本要素,甚至可以看出影片是对《终结者》的一次戏仿。
但如果说《我的女友是机器人》是对《终结者》的一次鹦鹉学舌的东方改写版的话,那么显然低估了编导郭在容对韩国电影屡试不爽的创意贡献。
1、循环时间——电影流行概念
《我的女友是机器人》里的基本情节,可以看到很浓厚的《终结者》的痕迹。比如,《终结者》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仁人志士,降落在当下时代,保护未来反抗军领袖的母亲。《我的女友是机器人》也是如此,一个未来的科学家,设计了一个女机器人,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但是,在这同样的故事情节架构里,我们却看到了好莱坞与东方电影的区别。好莱坞电影借助于时空穿越,展开了一个跨越时空的暴力角逐,直至今年亮相的《终结者4》里,我们依然看到好莱坞不遗余力地运用特效,展开了一场发生在未来的终极决战。
而《我的女友是机器人》在运用同样的“时空穿越”模式时,却走了一条温润的路线。影片导演郭在容,曾经成功地执导了《我的野蛮女友》,这次,他却来到日本,利用日本的资源,包括地理的、历史的、人力方面的,打造了一个只有东方语境才有的如此温润如玉、清新淡雅的真情篇章。它与好莱坞竭尽全力地在时空穿越地带、倾注下弹痕遍野不同,整个影片弥漫着感伤、纯真而又深情的情调。尽管影片的前景上,是典型的日本元素,但韩国导演郭在容的主导作用,却使影片里回肠荡气的依然是韩国影片的爱情模式。之所以郭在容要跑到日本去打造一个内在骨子里仍然沿袭着《我的野蛮女友》式的影片,我想可能是影片里的一场横空出世的巨大灾难——东京大地震只有在日本影片里才能心安理得地存在着,这种对一国之都的毁灭性的想象,借助地我们之前的《日本沉没》之类的影片先科,我们可以感受到日本人骨子里的这种玉碎般的默认情结。郭在容需要在电影里来一场灾难,这场灾难,足以使影片里的男女主人公可以重新思索生命的意义,而这种灾难,可能是韩国的文化里难以体认的,就像我们中国人,谁都不敢设想在一部科幻电影里设想一下上海沉没了,何况影片中的东京的毁灭,还是一个首都的灭顶之灾呢。
俗语说:戏法人人会变,关键是手法不同。相同的时空穿越,回到过去、拯救生命的模式,在好莱坞与东方电影中,走了一条不同的路线。如果郭在容仅仅是对应地按照《终结者》的结构模式,打造一个爱情拯救的类似故事的话,那么,只能说郭在容拾人牙慧。而郭在容的高明之处,恰恰是延伸了时空穿越的内涵,出人意料地揭示出时间的无限循环性。
《我的女友是机器人》的奇妙之处正是在这里。这部影片里的时间观念其实与空间观念一样,是循环的。对于电影来说,制造一个循环往复的时间境界,是吸引多少影人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啊。多少电影高手,稍一沾了时间的错位、循环的技巧,便使电影大获反响,一鸣惊人。更有众多的电影人,迷失在时间的循环设局中,失去了自我。这里面包括许多新潮中国电影人,均喜欢在电影里探索一下时间的错位之谜,如娄烨的《苏州河》、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等。获得第51届威尼斯电影节(1994年)金狮奖的《暴雨将至》设置了一个前后衔接的时间环状结构——影片的结尾,恰是影片的开始的情节。这一设定无疑震住了电影节的评委们,使电影大获全胜。昆汀的电影打乱时间顺序,重新编排组合情节结构,形成了他的独特的电影时空观与叙事手法。
但这些既往的电影,在痴迷于时间的“扭曲”进而“循环往复”性上时,由于受现实题材的制约,是牵强附会的,而郭在容的这部影片,因为引入了超现实的科幻概念,以前难以自圆其说的情节,在本片中变得顺理成章了,而当观众质疑起影片里的时间逻辑混乱时,必然要碰到一个根本不能成立的概念“时空穿越”。郭在容在一个煞有介事的科幻默认的语境里,得出了一个时间可以循环往复的悖论,并且大言不惭地推到观众面前,令人不得不在他的面前震慑住了,这就是郭在容的独特的对“时空穿越”副效应的发现。
影片开始的时候,四平八稳地交待了次郎与女孩的第一个见面,第二年,次郎等待原处,果然那个女孩又出现了,这个女孩正是61年后他亲手制造的机器人,回到“现在进行时”,承担起了保护他的责任。这一情节基本没有超越出《终结者》的构想范围。后来这个女友为了保护他英勇献身。61年后,这个进入耄耋之年的次郎与女机器人相守在一起。这时,一个时间概念出现了,这已是距“现在时”的100年后:一个与机器人相貌雷同的女孩,得到了这个女机器人,获悉了机器人的经历,为了一见男主人公,她通过时空机,回到了机器人来到现实之前的第一年,与男主人公开始了第一次接触。于是,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令我们目瞪口呆又回味无究的悖论:明明是次郎见到了100年后的真实女孩,才心中爱意,才有了第二年与机器人的相约,而实际上,正是女机器人的见面,才会有100年后的女孩的回到现实。这两个情节互为干扰,互为排斥,但一旦我们把时间看成是循环往复之后,这里的悖论便迎刃而解了。
因此,影片最后的一段,即那个100年之后的女孩重新回到过去的段落,令整个电影突然变得富有弹性起来,因为整个电影至此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的圈;影片的结尾部分,又连接到影片开始处,时间与情节,在之间自由流动,所有的情节在这一个圈里,合理性地因果存在着,前面的因,导致了后面的果,而最后的那一个果,又回到了起点,形成了新的因。于是,这个神秘的怪圈,令电影可以无数次地周而复始,打造了影片的一个神秘的时间循环结构。
郭在容在这里创造性地揭示出“时空穿越”题材必然导致的这样的一种稍带荒诞、但又无可挑剔的环状结构,使我们觉得,其实任何一个耳熟能详的模式里,并非只是陈陈相因的俗套,只要我们用发现的眼睛,就必定能够从中发现出新的创意。郭在容的巧妙发现,令我们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这么一个“时空穿越”里必然存在着的“时间的循环性”,怎么就被那么多的编导忽略,而恰恰被郭在容的发现的呢?也许这样的发现并不是俯手可得,恰恰可以看出郭在容的创造性思维的灵感火花的迸发。因为在郭在容的影片中,这样的独特发现,对于他来说也是吉光片羽的,但他既然已经在影片里发现了,那么,他就有足够的雄心壮志,借助于这样的发现,来展开他的对于人生、亲情与爱情的思考了。
2、弥补缺憾——电影哲学主题
郭在容显然用“时空穿越”进行着他的哲学与人生思考。如果说,“穿越”在好莱坞中,是无休无止的激战,在中国作家那里,是不劳而获的唾手可得的话(如《寻秦记》中至少可以收获一大堆女人),那么,郭在容在他的“穿越”里,则思考的是如何去珍惜我们只有一次的人生,去弥补一生中的缺憾,这一点体现出了郭在容高屋建瓴的人生思索。
影片中,女机器人回到过去,并没有借助于她来自于未来的至少是信息上的优势,去获得不义不财,去改变历史的流向,她的使命,只有一个,拯救生命,弥补缺憾。她拯救男主人公的生命自然是她的职责所在了,而更为可贵的是,她秉承了那个未来的次郎的使命,投身到灾难前沿,救下了车轮下命悬一线的小女孩,改变了歹徒枪杀女生的暴力事件走向,而这正是垂暮之年的次郎人生记忆中惨烈的记忆。这个女机器人,来自于次郎的未来的意识之中,她回到过去,不仅完成了对次郎本体的拯救,更为可贵的是,是对次郎的伤情记忆,作出全力的弥补。
当然,电影在这里也陷入了一个尴尬。既然女机器人,可以对次郎记忆中的引以为憾的事情,进行超人般的拯救,但为什么对东京大地震,却没有作出超前的预报,而我们可以相信,在年老的次郎的记忆中,东京大地震的惨烈,是他人生中的最大的一件憾事。他可以委派机器人,拯救车轮下的小女孩,但为什么对大地震的生命却视而不见,无能为力?他为什么不派机器人,来到地震前的东京,展开他一生中的更为博大的营救呢?这样的营救显然比拯救一个个体的生命,更富有意义与价值。
这一个小BUG其实涉及到的是“时空穿越”这一虚拟的超能之技,稍不谨慎,就达到了无以复加的超能的地步。人只要掌握了宿命的先验能力,便可取得必胜把握,占卜在人类文化中存在,恰恰说明了通透未来,可能带来多大的好处,而“时空穿越”正有着来自于未来的历史通透性,可以一一检点历史进程中每一个细枝末节,从而带来逢凶化吉的制高点优势。但电影为了照顾情节的跌宕起伏,不得不在某一处,回避掉超能力,就像电影中如果在地震前,也规避掉灾难,那么男女主角就没有生死考验的机会,于是,“时空穿越”只得选择性地失眠,在东京大地震的灾难面前,装聋作哑,失掉了预言能力了。
影片中的女机器人,还带着次郎来到了儿时的故乡,这一指令,显然也是来自于未来的那个次郎,这反映出年轻时代没有珍惜的东西,到了老年的时候,才魂牵梦绕,期望去重温那份温情。于是次郎在女机器人的指引下,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自己的奶奶,亲情、故乡情这在青年时代忽略掉的情感,在老年的怀旧心理的驱使下,借助于机器人这一纽带,得到了满足。
3、心灵相通——电影爱情阐述
在影片中,次郎其貌不扬,懦弱胆怯,并无阳刚气质,甚至带着一点傻乎乎的情调,女机器人来自于未来,执行的是主人的命令,对他自然是言听计从,况且机器是没有感情的,女机器人对她自然不会一见钟情。
而100年后的那个女孩,在回到过去之后,却自称对他一见钟情,那么,男主人公次郎究竟有什么样的性格优势?这一人物显然与《我的野蛮女友》中的男主人公有着近似的性格,他们最为可贵的性格潜质,就是他们的善良,他们的对女性的包容。像次郎在用机器人拯救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也让女机器人展开了对他一生所经历遗憾的弥补,这说明次郎的心中,始终耿耿难眠地虬集着诸种不幸积淀着思维中的悲惨记忆,所以,女机器人回到过去,就不仅仅是一次自私自利的行动,而同时,也是对惨烈人生记忆的修补,让憾事拨乱反正。当然东京大地震这一节处理得并不好。100年后的那个女孩,正是因为经识过次郎的这份善良,所以在回到现在的第一晚,她就对次郎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并在分别的时候,声情并茂地痛说离情别意。影片对次郎的性格基调的设定,与其说是日本式的,倒不如说是韩国式的。
而在次郎与女机器人之间,电影更是展现了人机之间如何从“道不到不相与谋”到心心相印的转折过程。女机器人也通过在生与死之间的那种为了对方的相互牺牲精神中,看到了爱的最伟大的品质——牺牲自我,为了对方。本来没有真情实感的女机器人,也在这种生死考验中,感到了爱的伟大,影片通过那句“我感到了你的心”来反映了人类的文明价值观,终于传输到机器,使机器发生了质的变化,人类的品质,加盟于机器身上,使得机器不再是一种冰冷的执行工具而具有了情感的内涵,从而具有了人类的品性。可以说,人类与异质种类的情感相碰撞时,总是以人类的情感标尺,去考察其它的情感质量。人鬼情、人狐缘、人仙恋到本片中的“人机爱”,我们人类总是以自身的情感尺度,去品判这种异质恋之间的动人成份。这或许有一点人类本位论,但是,这正反映了人类的文明特点,总是带着自我为中心的考量,去衡量人与其他事物的价值内涵。当他物与人有着相同的品质时,我们便称谓其具有“人性化”。本片在这一点上,虽然走的是一条并无创意的路子,但却十分吻合人类的价值文明体系。
人与机器之间诞生了的情感,这固然有感人的一面,但是,影片真正的感人之处,恰恰是那个100年后的女孩来到现实中的告别场面。这一场景在影片里两次出现,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那个女孩怪异的行为,不过是超前地复述着女机器人段落中的一些矛盾纠葛,那个女孩的泪流满面的分别之语并未令我们感到有什么异样,而当最后部分,在知悉了女孩的真实身份,我们再来看这一段同样的情节时,却被深深地震撼了。从这个女孩的立场上来看,她的怪异、她的伤感,只是因为她明白此刻是一生中永远的别离,她还需要回到一百年后的未来去,这种永诀的滋味,摧毁着她的情感的堤坝。电影在这里的探索性意义也是非常鲜明的。在此我们可以看到,同样的场景,在电影赋予其不同的背景、放置在不同的段落位置之后,它的冲击力便会呈现出迥然不同的质地来。此段完全可以作为电影学院的教材来探讨剪辑的不同感染作用。
影片最后的一段欧亨利式的结尾交待才使我们明白,第一个见面的那个女孩与机器人女孩,本不是同一个人。女演员绫濑遥用不同的方式,演绎了这两个不同样的女孩,第一次与第二次出现的女孩的不同,在开始的时候,只觉得有一些不合情理,而随着最后的谜底的揭开,我们才恍然大悟这两个有着同样相貌的女孩,为什么表情如此不同。绫濑遥的出色的演绎,把真实的人与机器人之间的差异,表现得截然分明,为这一角色的耐人寻味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表演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