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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乐评今夜请将我遗忘 |

《今夜请将我遗忘》:“绿帽子”混战
《今夜将我遗忘》在片头上,特别声明是改编自网络名著《成都,今夜将我遗忘》。然而,纵贯整个电影,它并没有把网络作品的那种随意、亲切、生活化的东西,转化为可视的影像,加上人物塑造上断断续续,镜头角度上的生硬拘束,都使得整个电影的效果,就像一部DV剧水准,令人大失所望。
即使从电影的镜头角度来看,《今夜将我遗忘》在镜头的处理上也存在着一部电影最大的忌讳,就是镜头交待不清,段落与段落之间缺乏前后衔接,情节处于支离破碎状态。电影编导显然没有意识,如何照应段落与段落之间的衔接关系,观众接受到的都是一些编导随机捧出来的泛生活化场景,而感受不到其中的戏剧化冲突成份。由于戏剧冲突的抽离,整个电影就成了一盘散沙,令人回味起来,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冲突。从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电影在对网络名著的改编中出现了严重的把握不住的毛病。
比如,影片在交待赵悦与杨涛订婚的那一场戏时,电影镜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婚礼场面,但因为影片中的婚礼场面曾经多次出现过,而此处电影在处理这一段婚礼场景时,镜头采取了一种远视的冷观角度,根本不知道这场结婚的主人是谁。到了下面陈重在酒吧里痛不欲生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一段兴师动众的场景,原来就是赵悦与杨涛的订婚戏。可见,电影根本没有意识照顾到观众的观影逻辑习惯,完全是东打一捧、西敲一棍地处理着影片里的戏剧进展,使观众寡然乏味地冷眼观望着这些生涩的简单情节。这不能不说是电影技术上的败笔。
从这部电影彻底丧失了网络原著的那种亲和力,我们再回顾一下近一阶段根据网络小说改编的电影大多折戟沉沙,有必要使我们对网络小说的影视改编产生更多一点的思考。网络小说在情节上有新意的不多,但它之所以吸引人,恰恰是它的个人化的体验,它的叙事上的接近生活的原生态,它的没有顾忌成就了网络小说之所以被热捧,其中我们不应忽略的是,网络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它的独特的个性化体验。在《今夜将我遗忘》的小说原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带有个体视角的对于成都这个城市的感受,这个感受,如果按照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方式拍摄起来,应该是可以呈现为银幕上精彩的视觉形象的。但是,电影版在改编时,却将个体化的感受,置换成一种中性的客观视角,在影片里,我们可以经常看到成都这座城市的全景鸟瞰,包括高楼大厦、街边茶社、市区道路等等,这些镜头,完全是通过影片的“他者”的目光观看到的,这种镜头经常是像第六代导演所习惯的那样,停滞着不动,默默地观望着城市,好像一幅静止的照片,即使是道路上的运动镜头,也是以一个车内的客观的角度来呈现出来的,根本没有把路上的动态感觉,转化为人物的个体观感。所以,整个电影的格局就是一个普通的城市片,陈重的视角被摒弃得一干二净。当小说中以陈重为视角的独特感受被电影置换成一种冷静的客观视角的话,那么,陈重在小说中以“我”出现的个体存在,便无法融入到影片的外在观望的城市背景中,从而使影片显得格格不入。我们再来看看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是如何忠实地把电影的画面还原成带有主观色彩的画面的。在该部影片的片首,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一种冷漠的局外人的眼光,所有的镜头,都是切入到影片中的单个个体且处于一种流动状态的,影片中,载人卡车上的人群、机场上旋风吹动的人物的衣袖,都可以说是一种人物印象中感受到的主观记忆,从而使电影排除了客观的冷漠叙事,极大地吻合了王朔原著的自我叙事特征。
而在《今夜将我遗忘》中,受影片的错误的基调作用,整个电影既没有个人化的体验(如果导演有姜文的才气的话,是完全可以把原著转化为一种纯个人体验的精彩之作的),也没有一个叙事电影的出人意料的构思设计。从某种意义上讲,网络小说如果失去了低调的亲和力的话,往往在构思上并没有与众不同的高招。《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整个故事不过是一件红颜薄命的翻版,这一陈俗的主题,依然无法抵挡其叙事上的清新出俗而一枝独秀。
在剥离了原著的个人化的叙事亲和力之后,《今夜将我遗忘》剩余的一点故事情节,是没有什么新意的。它的核心故事实际上可以用“绿帽子”混战来形容,影片中的三个男性主人公,其中两个主人公即陈重与李良是互相通过抛售绿帽子给对方来折磨对方的。影片一开始就是陈重与李良即将结婚的女友叶梅偷欢苟且,之后,戴上绿帽子的李良在发现自己的帽子颜色之后,一蹶不振,精神萎靡,放浪形骸。李良在寻欢作乐的过程中,也在伺机把绿帽子扔给陈重。影片里有这样一个情节,就是陈重带李良在夜总会耍小姐,李良偏偏看上了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而李良之所以看上这个老板娘,就是因为老板娘曾经与陈重有过床上苟且之事,显然,李良此举的目的,就是通过淫乱陈重的情人来达到扣给对方一个绿帽子的目的。
陈重在影片中是一个在寻欢场上如鱼得水的男人,最擅长使用的口头禅就是找小姐“耍一耍”。同时,他也把身边的女性朋友、女同事一网打尽,尽收囊中。他与叶梅从始到终,一直保持着床上关系,而她同时还与班上的女同事晓蓉见缝插针地享受床上之欢,而陈重这样的目的,显然是要把绿帽子扣给他班上的领导董胖子,因为董胖子与晓蓉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影片里交代晓蓉与董胖子曾经一起共同出差,这孤男寡女在出差途中究竟如何,从日后董胖子色胆包天、迫不及待地到发廊里泄欲可以看出,董胖子是该出手就出手的。陈重对董胖子的报复,就是把董胖子女人晓蓉掀翻到床上,而晓蓉的确也在床上向陈重提供了董胖子的动向秘辛。
影片的最核心的情节就是陈重与妻子赵悦的关系,也一直晃荡着互为扣置绿帽子的疑云中。电影中一直隐约隐约地交待是陈重在大学校园里从色狼手里救下了当年的女同学赵悦,后来陈重一直对赵悦耿耿于怀,电影里的陈重至少有两次提到:如果当初没有救赵悦,赵悦会躺在谁的床上。还有几段对话,是讨论当年赵悦在遇到色狼前与一个男生发生关系的细节,大致是“全进去”还是“半进去”。电影保留了这样的暧昧的台词,但却没有前因后果的交待,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以看出,陈重对妻子一直是缺乏信任感的,校园里赵悦就是因为与男同学偷欢的时候才遭遇到色狼的,在现在时的生活中,陈重自己的偷情被发现之后,却十分关心妻子是否有偷情行为,不停地叮嘱王大头去调查赵悦是否有越轨行为。即使以后见到赵悦,陈重也是抓住一切机会,打听赵悦是否与别人有了苟且之事。
可见,影片中的男人都陷入到一种互扔绿帽子的游戏大战中,他们想方设法地把绿帽子尽可能地施舍给别人,而自己却竭尽所能地避开防不胜防的绿帽子。陈重从总体上讲,是一个成功者,至少他把绿帽子赏给了好友李良,使李良精神陷入崩溃,从而对人间游戏望而生畏,只好到电脑游戏世界里苟延残喘。为惩治董胖子,他也通过把晓蓉搞上床,从而给予董胖子半顶绿帽子。陈重的最大的软肋,就是妻子这个缺口,因为绿帽子游戏完全像炒股一样,总是想方设法把绿帽子“派发”给别人,自己是要想方设法“逃顶”的。所以陈重对妻子赵悦可谓防之又防,时刻关注着妻子是否越轨。影片中,他的痛苦,似乎不是感情的痛苦,而是害怕戴绿帽子的痛苦。在镜头里,我们很少看到他对妻子相濡以沫的真情,他可以在别人的女人身边,与妻子通过手机卿卿我我,可以假装呜呜咽咽,对妻子情意绵绵,掉头却问别人“感人不感人。”可见,他不过用这种骗术来感化妻子,控制妻子不嫁给别人。他对妻子的新任男友杨涛大打出手,百般破坏,在妻子已经和杨涛订婚之后,还把赵悦带到宾馆里去,与妻子重温旧梦。很难说清这时候他还保留着多少的感情,其动机更多的是把绿帽子给杨涛带上。
影片中的男人都注重在绿帽子的派发与防御上,所以他们的语汇中,充斥着“上床”、“怀孕”等事关绿帽子本质的词语,而没有真挚的感情与相互的信任。在影片中,当陈重与已经离婚的妻子赵悦在床上重温鸳梦的时候,杨涛突然来到了房间里,陈重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只说了一句“没事,面子问题”。实际上,这里不打自招地说明了“绿帽子”就是“面子问题”,而却无关心灵。在影片中,陈重从没有对自己与别的女人乱搞进行过自责,没有觉得背叛是对妻子的精神上的打击,他只关注妻子过去是否与别的男人媾合成功与否(“全进去”与“半进去”的笑谈),关注妻子是否有了外遇。他所看重的只是绿帽子这个“面子”问题。
绿帽子最严重的战果就是怀孕。所以,影片中的陈重的两个女人,无一例外地怀孕了,显示了陈重在派发与防御绿帽子的战斗中取得辉煌战绩。影片里,陈重的妻子赵悦怀上了孩子,注意,陈重的妻子虽然与杨涛结婚后来又离婚了,但她却怀上的是陈重的孩子,并且在影片最后,赵悦仍然配合着陈重,躲到一个避静处抚养她与陈重的孩子,她在这里重新回归到贤妻良母的定位中,从而使陈重成功地避开了绿帽子的空袭。倒是赵悦的后夫杨涛反而被陈重反戈一击,给带上了一顶绿帽子。
与此同时,影片还告诉我们,叶梅在上医院的时候,见到赵悦怀孕了,叶梅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重,陈重闻听,立刻撒腿去找赵悦,跟在后边的叶梅伤心欲绝地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去医院?”不言而喻的是,叶梅也是因为怀孕才上了医院。多么伟大的陈重,他让离异的妻子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而同时又让情人叶梅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可能是叶梅丈夫李良的孩子呢?),于是在这一场绿帽子大战中,陈重获得了双重的胜利,失贞的妻子完璧归赵,带着自己的孩子成为陈重的贤妻良母,别人的妻子叶梅也珠胎暗结,扩大着陈重的战果。男人在这一场绿帽子战斗中取得了完全的伟大胜利。在这种战斗中,只有人类的本能在主导着一切,而却没有人类的道德、价值、感情在操控着人类的动机,这样的电影,即使放在以开放著称的外国电影的范围里,也是难以找到合理的存在的依据的。
在影片的镜头处理下,所有的人物都是概念化的,简单化的。像影片中的晓蓉根本起不到事关剧情发展的作用,只不过说明着陈重战无不胜的猎艳业绩。董胖子几乎就是一个小丑。王大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呆板化的符号,李良也从一开始就定型成一个失恋不能自拔者。每个人的性格由始至终都原地踏步,这使得整个电影的人物塑造基本是一片空白。陈重的时而呜咽,时而放浪,处于一种无法理喻的疯颠状态,根本看不到一个完整性格的存在。个别情节处的拙劣的煽情音乐,几乎就像是一个初学者的涂鸦之作。而结尾处博客上文章的真相道白,更使这样的白领阶层的电影坠入到中学作文般的幼稚模式中。可以看出,电影对情节的转化已经黔驴技穷,只得通过博客而揭示人物的内心所想了。而在实际生活中,也许只有一个真正的沉迷于网络的人,才能相信博客可以挽回夫妻裂变的感情。
作为上影出品的电影,坠入到一种无聊的逢场作戏人生观的张扬丑剧中,实在有愧疚于该厂一直以来对青春电影的孜孜不倦的努力,成为上海电影发展史上一次最可耻又可卑的恶性探底。市场将会用无情的现实,对这部电影说——将你彻底地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