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夏天没有现在热,这很可能是全球变暖的原因,而经过我30年的切身体验,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确比以前炎热很多,因为找不到其他让我信服的原因,全球变暖目前已经成为能够说服我自己的主要原因。好吧,既然专家都在说全球都在变暖,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能不相信全球不在变暖呢?
但,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夏天的确要比现在凉爽,空气中还有泥土的味道,禾苗在这些透着香味的泥土中生长,绿油油的,就像沙漠当中的一小撮绿洲。那个时候的我经常要走上一个多小时才能从我上学的地方回到家。而在每次回家的路上,我经常会被一些离奇的传说所困扰。因为从我上学的地方到家要经过一个叫做“桃花沟”的地方,说它叫做“桃花沟”并非这个地方真的长着桃花,只是大人们说这里以前有大片大片的桃林,每年都会有一大片的桃花在河沟两边疯长,微风吹过,花瓣随风飘落,好似下雨一般,想想就是一番非常美妙的景象。但和这满眼的桃花一般传奇的还有就是这条河沟的土质,据说长满桃花的这条河沟底部是黑色的肥沃的黑土,而沟的两侧却是金黄的黄土,经过这里的一个朝廷命官简单如此奇特的景象,甚为叹奇,在桃花沟的前面加上了一个定语,叫做“铁底铜膀桃花沟”。
然而,这样一个美妙的地方同样有着一些令那个年纪的我有着胆寒的传说。其中最让我感到害怕的就是有传言说在桃花沟里有小鬼存在,曾经有喝醉的人被这些小鬼摁倒在地,并抓起沟里的黑泥朝这个人的嘴里塞,小鬼们的口中还不停地叫着:吃砂糖,吃砂糖。桃花沟的美丽早已是几个朝代以前的记忆,我们都未曾见过,于是脑海中只剩下小鬼将人摁倒在地,往人的嘴里塞黑土的画面。而这些画面恰恰成了我加快脚步飞奔回家的动力,每个夏天我都会几乎以跑的形式经过这里,然后回家过起了我的夏天。
躺在院里,头顶的杨树迎着风沙沙作响,即将落山的太阳从西边的矮墙外探出了头,斑驳的杨树叶照在我的脸上,透过树叶,一片湛蓝的天空映入眼帘,天空中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划过,风慢慢将将白色的烟吹散,最后这些白色的烟雾化成了一丝丝云彩消失在天际间。知了仍旧在叫着,轻柔的微风将它内心的烦躁削减下去,它的响声也变得愈发微弱。耳边传来卤肉小贩的叫卖声,我对这个小贩的叫卖声是非常熟悉的,因为他的叫卖声很有特点。他的叫卖声只有三个字:咸卤肉,他在叫卖的时候,咸—卤—肉三个字中间拖得时间间隔很长,而且一般情况下,“咸”字的音调很高,“卤”字和“肉”字的声调逐个低了下去,而就在这三个字的前面还带有一个“额”字,这样吆喝起来带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每当听到这个小贩的叫卖声,我就会立刻从藤床上跳起来,冲出家门,来到大门外,朝着小贩跟前跑去,而卤肉散发出来的五香味早已在我面前弥漫,而在我的面前父亲已经和邻居们将小贩围了起来,他们在讨论着今晚卤肉的好坏。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从父亲手中接过一片肉,这是那个年代我吃过的再好不过的美味了。这个小贩卖的有兔肉、卤鸡、卤鸭等,这些基本上都是他自己饲养而成,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吃到“毒”肉。只要这个小贩来到我们村子,父亲都会买上一些让我们解馋,而我也因为这样非常期待夏天的到来。直到现在,那种沁人心脾的五香味道仍然留在我的脑海里,浓郁的,好似头顶的飞机喷气久久难以散去。直到今天,虽然我走过了很多地方,吃过无数家的卤味,但小时候的那个味道却永远都无法感受到了。
夏天里吃上冷饮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了。那个时候的冷饮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味道,永远都只有一个味道,那就是白砂糖味道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加上不同的颜色。那个时候,我并不是经常吃到这种冷饮,而是在看到村子有一个小伙伴在夏天卖这种冷饮的时候,我也将家里的一个泡沫箱子绑在自行车后面,然后去镇上的一个冷饮店批发一些,然后骑着自行车到田间地头去卖。
记得夏天的一个中午,我从镇上批发了一大箱子冰糕,然后骑车去卖,骑车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凉风,临近中午的时候,风好像被热浪逼退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热的存在,看到已经临近中午,而我的箱子里还有几根冰棍没有卖完,情急之下我骑车朝着田野深处行进。但是,我骑行的这条路之前从来都没有走过,加上已经临近中午,田地里农忙的人们已经陆续回家。偌大的田地只剩下我的自行车轮撞击土地的声音,如果还有声音的话,那么那么就剩下了我的呼吸声和心跳的声音。周围已经长高的玉米将原本开阔的道路变成了小路,我抬头看去满眼都是玉米杆,我加大力气朝着小路深处骑去,终于有风重新在我的耳畔响起,而当我骑到这条路的尽头时却发现这是一条断头路。周围如同死水一般的寂静让一股莫名的恐惧在我的心头弥漫,而中午的燥热让这种恐惧不断蔓延,泛滥,我连忙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道路飞驰而去,或许是太过于紧张,亦或是更加紧张,我竟然把来时的道路都忘记了。
风终于吹来,我感到一股清新将我包围,远远地,我看到一个扛着锄头的人朝着我慢慢走来。终于有人了,我暗自叫道。但,为了不让来人看出我的恐惧,我扯开嗓子朝着满眼的玉米地喊道:谁买冰棍,谁买冰棍…扛着锄头的人带着疑惑走过,嘴里嘟囔一句道:一个鬼都没有,还谁买冰棍。此刻,我已经顾不上他在说些什么了,我使劲踩着单车朝着路的尽头疾驰而去。夏天的风吹过,这久违的风让我的恐惧吹得一干二净,走在自己熟悉的路上,我的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现在我已不再关心泡沫箱里的冰棍化成什么样子,只是想要赶快回家。家里爷爷奶奶已经在焦急地等待着我,看到他们在等我,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我打开泡沫箱把剩下的冰棍分给小伙伴们,自己看着爷爷奶奶脸上的笑容,很甜,很甜…
许多年过去了,我已无法再找寻到那五香的卤味,也无法再品尝到那让我透心凉的冰棍,只有那夏天的风,还停在我的脑海里,只有我的心还停留在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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