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晚报:踏雪拜年
(2024-02-05 17:5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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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记忆年俗雪景随笔 |
分类: 记忆刷新 |
王兆贵
雪,是大自然的杰作,也是老天撒向人间的奇妙景观。元稹有诗云:“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古人把雪称作六出,是因为雪花大多是以六瓣示人。其实,雪的形状因凝结时的气象不同而不同。也有颗粒状的,学名为霰,俗名雪豆,打在人的脸上生疼,如白居易吟咏的“夜深烟火灭,霰雪落纷纷”。还有粉末状的,俗称烟雪,借着风势刮起来,大地为之迷茫,周天为之寒彻,如张元描绘的“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当然,最典型的还是六角形的,高骈笔下的“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诵读起来颇有些闲适的韵味。
我自小生在北方,李白笔下那种大如席的雪花没见过,但近似鹅毛的大雪却是常见。我最喜欢的,还是那种落地无声的雪花。这种雪花通常是在无风的天气里降落的,飘飘悠悠尽显动态之美。远看,慢慢腾腾,纷纷扬扬,挥洒得漫天皆白;近看,密密匝匝,层层叠叠,铺排得遍地缟素。伸出手来或仰起脸来,落在手心里或眉宇间的雪花顿时融化,凉丝丝的特别爽快。一个人站在悄无声息的雪地里,可以尽情品味这种静谧而又飘逸的享受。每逢天降大雪,不独文人喜欢,农人也高兴。不过在乡亲们眼中,飘飞的雪花引动的不是即景联诗、涉笔为文的雅兴,而是对丰收年景的期盼,所谓天降祥瑞,五谷丰登。
“岁暮风动地,夜寒雪连天”。记忆中,好像越是临近年关,大雪来得越殷勤,不仅会遭遇
“大年初一雪封门”的盛况,而且会碰上“正月十五雪打灯”的景致。记得那年除夕,老北风夹着大雪呼啸了一夜。初一凌晨,不知谁家首开纪录,一阵劈哩叭啦的鞭炮声将我从梦中惊醒,从热被窝里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整个窗棂尽被雪掩,贴在玻璃上的窗花蒙上了一层纹路奇特的冰花,彩色的窗花与白色的冰花相映成趣,比童话世界更真实,更耐看。
穿好过年新衣,打着烛焰灯笼,推开居室正门,只见户外已是风停雪霁,天井内、房顶上的积雪,约有一尺多厚,白晃晃地泛着荧光,一时间感觉特别刺眼。父亲用木锨在庭院中铲出一条小路,我们几个孩子相跟着走向过道,向内拉开街门时发现,一夜的积雪将门洞拥塞得严严实实,竟然无法出行。
我家老宅街门的上方,耸有一座砖瓦垒砌的八字形门楼,朝向一条南北胡同,风雪袭来时,在胡同内飞扬跋扈,左冲右突,翻转回旋,凡有空洞处皆被填满,门洞自然也被封得严严实实。于是,只好全家出动,费了好大工夫,才将街门打通,并在胡同内连铲带扫地僻出一条小径,以供来往拜年的乡亲们勉强通过。
走出胡同向北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野地里的景物尽被大雪覆盖,竟连一丝儿本相也看不见,真正是“万径人踪灭”“天地一笼统”。向南望去,“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不仅能饱览“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奇观,而且能看到各式各样的造型。由于风的走向不同、所遇阻力不同,积雪的形状也各不相同。有草垛的地方高高隆起,像一座座白塔;有树丛的地方起伏有致,像一匹匹白马;有矮墙和篱笆的地方蜿蜒连绵,像一条条白龙;那些相对独立的瓦舍,在大雪的拥戴下好像一幢幢白色宫殿……这些造型奇妙的景观由于是不假人手堆积而成,显得格外纯朴,惹人喜爱。
天刚蒙蒙亮,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稀稀落落的雪花又开始飘洒起来。冰冻三尺,冻结不了火火的年味;雪阻通衢,阻隔不了浓浓的亲情。人们踏雪走在拜年路上,脚下发出的响声如同新春的鼓点,落满雪花的衣帽好像洁白的披风,提灯穿行的人影似乎遨游在童话世界,自是别有一番风趣。我们一边向迎面而来的乡亲们拱手问好,一边随意观赏映入眼帘的雪景,指指点点,喧声不断。不知是谁哼起了家乡戏《借年》的一个唱段,大家也呼应着一起唱了起来:大雪啊飘~飘,年除夕……喜庆祥和的气息,顿时在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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