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之后的一段时间，林勇忽然很少再跟我讲他们的事了。我开始并没有在意。在我们那个年纪是很少会对一件事情保持持久的兴趣与热情的。我认为他只是厌烦了跟我讲那些同样的片段,甚至有可能自己也厌倦了千篇一律的聚会内容。

    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他似乎有些消沉，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就连我与前座的小涛议论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也不再会象往常那样浑身颤抖的笑着听我们争论了。他的眼睛总是漂浮在教室的某处，而对身边的事物视而不见。只要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便不难发现，虏获了林勇目光的正是夏红。我忍不住用课本挡住脸暗自偷笑：这小子算是陷了！

    跟着，林勇又开始慢慢跟我讲一些话了。不多，断断续续有一句没一句的。但比较无耻的是，内容几乎全部关乎夏红。与其说是在对我讲话，倒不如说他是在一边望着夏红一边对自己轻声细语。

   “你看她！今天又化了这么浓的妆！跟她说过多少遍了，那样并不好看，可她就是不听！”

   “天这么冷，还穿那么少，你看她冻得那小样，就知道臭美！非把自己冻病了才满意！”

   “她应该换一支新的睫毛膏了，我今天看到她睫毛上打结了。。。。。。”

   “。。。。。。。。。。。。”

    上帝啊！赐予我更多的耐心来应付这小子的婆妈吧！我有时忍不住真想给他一句
“你干嘛不直接把这话告诉夏红去呢？！”

      当然，我知道我不可以这样做。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根据林勇前一段时间对我的叙述，夏红应该是跟他们圈子里的另一个男孩关系密切。

    不等我往下猜想，林勇便已沮丧的向我承认了他的暗恋地位，并冠冕堂皇的说了些只要她幸福快乐，他就满足了，他会替她开心，为她祝福之类的肺腑之言。

    可看到他每天面色苍白，心力憔悴的样子你就知道那些豪言壮语不知是从哪首过气情歌里抄来的废话了！他分明无时不刻的忍受着暗恋的折磨与煎熬。每天照旧跟夏红一起去同朋友们聚会，看着她同别的男孩子谈笑嬉戏。他能做的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或把自己灌醉。

     暗恋是痛苦的，注定还没开始便已一败涂地。

     第二天一上课，我就发现林勇的手臂上多了一个暗红色圆形的新疤痕，上面一层薄薄的皮已经有些溃烂了。不用想就知道是拿烟头烫的。我顿时有点火冒三丈。为了一个女孩子往自己身上烫烙印或刻些傻里傻气的名字，这是我最看不起的自残行为了！这样做除了证明你是个没用的大傻瓜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我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装做什么也没看见，半天没理他。

    “他们昨天吵架了。。。。。。“林勇似乎压根没有察觉到我的愤怒，象往常一样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幽幽的对我说。

    关他妈我什么事！我在心里忿忿的咕哝一句，表面上无动于衷。

    “我真看不惯他对她恶狠狠的德行！“林勇说着攥紧了他的拳头。

    “看到她受了委屈的样子，而我却又什么也不能做真他妈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干嘛不直接告诉夏红你喜欢她？！”我忽然扔给他一句。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说完继续看我的书。因为我根本不准备他能给我任何答案。

    他果真惊呆了，无力的松开自己的拳头，半天，象是在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后，用一个败者惯有的自暴自弃的语气对我说：

    “我怕那样做，连我们之间仅存的一点友谊也被我毁了。。。。。。”

    “瞧你那点出息！你他妈有种儿就站出来把这事儿挑明了！要不就别老躲在角落里往自己身上烫烟头儿，装什么狠啊！竟他妈玩儿这些没用的！”

    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他爆发出来。林勇低着头没再说一句话。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闹僵。但我始终认为那是他找骂！



 

   课间，有男生兴奋的往录音机里放了一盘从隔壁班借来的磁带。那是黑豹的一盘专辑。当那首“DON’T BREAK MY HEART”在教室上空悠扬开来，我象是被一枪击中，完全定格在那里。我对音乐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任何一组有感染力的音符在我耳边响起，我都会灵魂出窍般陷入进去，无法自拔。

     当那句空灵的“OH————EYA”随清澈的吉他声由远及近的向我袭来，说真的，我顿时觉得这首曲子只为我而奏响。所有繁杂的场景都在我眼前渐渐退色直至消逝。我的心慢动作般被渐强的韵律击得粉碎，然后化做一粒粒透明而无声的水珠，帖附在那首歌曲的每一个细小的音符里随之起伏，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我复活般回过神来，竟看到林勇正用手臂托着下巴趴在桌上专注的看着我。见我瞪着他，他推了推眼镜仍象在梦中般缓缓的说：

    “刘恋，你刚才的样子真美。”

     我听罢即刻一身鸡皮。

    “靠！” 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真的，真的！”他竟有些兴奋的从桌上一跃而起，象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你再做一遍刚才的动作给我看，真的很美！”

    “我？我刚才做过什么啦？”说得我一头雾水。

    “你刚刚什么也没做，就是一直扭头望着窗外，那种表情与眼神是我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很美。你再往那边看一下，就是这个角度。。。”说罢还给我示范了一下。

    我哭笑不得，极力做出很认真的样子，重新深情的望向窗外，嘴唇绷得紧紧的，以便使自己不至于喷笑出来！

    “哎呀！不行！不象，不象，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才要是有像机就好了，拍下来给你自己也看看，真的很美！”

    “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其实是有点感激他没有在意我之前对他过于粗暴的言语。我径直向教室外走去，想要透一口气。这段时间我快被这个惨恋中的林勇折磨疯了，我想。

    当晚回家，坐在桌前，我拿出镜子对着自己端详了一阵。做出各种表情。最后，我似乎明白林勇所说的“很美”应该是类似“温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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