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岸组诗之一：海边的红舞鞋

梦里的海滩很安静

夜是一个精美的陶器

泛着絮语般的震颤

棕榈以想象存在

而那晶莹怪异的鸟自达利的画中飞来

在树叶间拍打我的梦

 

天空是谁微瞌的眼

怎么比最忧郁的女神还神秘

海潮轻轻的响，老唱片了

 

仿佛那个诗人从远方灰尘的街道

涉水而来，轻扣我的门

那个丹麦海边的鱼尾女孩子

也在听吗

 

她抖动着棕褐色头发

海波在传颂她紫蓝的眼睛

 

梦游的海异常温柔

云一般轻柔缦卷的海妖们在歌唱在舞蹈

海滩上，一艘长满绿澡的船边

梦游的海异常温柔

无数海妖们的舞蹈和歌声

透明的袅袅飘动

交融的形状无可想象的异幻

长发漂动的海妖们

是随时在变幻的夜的边界

白鸟飞进棕榈变成叶子

叶子挣脱树干变成白鸟飞出

鬼魅般旋律在翕动

 

那个有弯月般的眉

 

白鸟们飞进棕榈树变成叶子

那叶子又变成透明的白鸟飞出

鬼魅般旋律在翕动

 

那个有弯月般的眉

鸽子般乳房的

在神殿很远的地方

剧烈的被舞蹈牵引的女子

那女子充满欲望的

在她情人的怀抱

眼望着那双鞋

那双咒语解不开的鞋

穿上巫术的红舞鞋

离开情人，她起舞

她飞动，影子摇拽不止

她眼中的神情翻扬

她的足尖走向情人

而脚步却把她拽的越来越远

 

也这样不停的舞蹈，舞蹈，舞蹈

真到死去么

这是一个无比游涡，舞者的魂

象征所有的现象

魂中的雨，孱弱的下着

那透明的声音，可以捧起，可以扑捉，可以交叠

不停扭曲，交织渗透

袅袅的飞起，盘旋

这么多白鸟，异常美丽的翅膀扇动

在声音中拍打我的门

 

每当群星打开窗户

每当海妖们的腿被月光照耀

每当这些声音象花瓣耀眼的缥在海面上

每当海水溅起如花般开放

每当舞者们被月光照耀

每当舞蹈的影子像凝固在海面上

每当海妖的发挥舞

每当海水溅起，白鸟飞出

每当水珠缓缓飞动，飘落海面

每当那些头发挥动

每当海水从透明的胴体流下

每当太初有物

我的诗人朋友冒雨从伯利恒而来

 

房中火焰在跳动

诗人吹响口琴

于是另一个海边也在燃烧

庞贝古城和楼兰

那么多绝望美丽的生命

在火焰中奔跑

火焰在浪间飞滚

海妖们自海底慢慢升起

疲惫无力

仿佛生命之初

时间之初

宇宙之初

挣脱了无尽的束缚

 

 

 

灿烂耀眼的花瓣

漂浮在海面上

撕裂我灵魂的旋律中

从海心中次第涌动

升起的女神们

喷薄而出

任海风掀动衣裙

站在每一具灵魂的边缘

由天到地

不可终止的喷薄涌出

层层叠叠

弥漫在所有原子，夸克和树叶之间

影子缝隙间，星辰寥落

神采飞扬的不停的从世界，黑夜，梦和宇宙最神秘的隐私处涌出

 

灿烂的声音像焰火般漂浮在海面

女神们在焰火中起舞

在火焰中奔跑

灿烂耀眼

 

灵魂中的雨，孱弱的下了起来

房中火焰在跳动

 

诗人慢慢停下来

惊讶的看着我

我听到那么多白鸟，异常美丽的白鸟

翅膀透明的如烟般的扇动

袅袅升腾，变幻令我惊心的场景

在无可想象的绚丽世界中穿梭，用翅膀

拍打我的雨

 

我的雨缓缓下着

这些舞者的灵魂，像一团蓝烟般

在雨汽中蒸腾

 

是赤裸裸的海在燃烧

 

来自地狱深处的怪异世界里

带着古怪的旋律

带着那些世界中依稀可辨的海妖

跳着无法体会

但没得令人忏悔的舞蹈

在明暗的切换中，遮蔽了一切

那种激烈震撼的节奏

在魔界层层世界间翻滚，跳跃，穿行

 

而在怪异世界背面

女神们和北极熊的舞蹈中

带着那种温煦和柔情

却令一切无法接近

 

一望无际的冰原

星星冻结在脚下

 

这是诞生或毁灭一切的预言

此时，所有的天使那么微小

焦灼的在云中飞翔

一切舞蹈和歌声渐渐

被一种古怪的旋律替代

宇宙无边无际的哀怨和孤独

响在我的炉前的那颗水晶中

 

那只慌张的白鸟飞进这颗水晶

突破物质与非物质

时间蚀洞的边缘

千亿怪异的星球世界

从天而降

飞速接近并融合在我眼前的海妖惑魅的眼神中

 

宇宙中一切的波动

漩涡在舞者胴体上

光滑的飞跃，跳到

我头颅上生成无数尊小佛

自粉红色至蓝色

自蓝色至绿色

由绿色而橙色

有橙色而透明

灵蛇般在颅上抽动

似是自遥远星际中丛丛冰冷而馨香的鬼手变幻着扭曲者的缝隙间

羞涩而不安的拂过

 

这些小佛在每一颗遥远的星上

每当远方的星上有雨和白鸟

那里白鸟在棕榈中穿梭

这鸟的鲜血慢慢渗透到翅尖

这鸟在叶中，在透明的声音和雨中

飞来飞去，鲜亮的血

晶莹的滴在环形火山上

都长成一双崭新的红舞鞋

那个让人永远舞蹈的魔力源泉

 

诗人，为我再吹一回口琴

像一片叶子或异常整齐的羽毛

落到我梦中的沙滩

那艘沾满水锈的船上

在有这样的舞者和白鸟的晚上

每颗远方的星上都有雨和白鸟的我

在星上长大的棕榈树下

有五千双红舞鞋在同时跳舞

都有海妖们年青的胴体

每个远方的梦，都有白鸟

在拍打屋顶

 

炉中的火焰在跳到

我的诗人朋友，你在那颗星上长大

你的目光透过我，看着窗外那只

正在激烈驱逐那些试图穿上红舞鞋的海妖们的白鸟

那么多海妖，那么多白鸟

那么多红舞鞋，那么多正在接近红舞鞋的海妖

那么多停不下来的舞者

 

然后，打开窗

白鸟飞进来，于是

血滴在你的额头

 

诗人，这回为白鸟吹一曲吧

像棕榈树的叶子长进我的梦里

那美丽的女性海的舞

那个穿上红舞鞋就不停的舞蹈

的美丽的女子

她的乳房是梦最忧伤的白鸟

她的眼睛是夜最幽远的星星

 

不停的舞蹈，不停的花瓣悄悄落到我的雨中

我的雨中，粉红色的花瓣铺满了海面

我颅上的无数尊小佛

漂浮着，试图蜷缩在这些花瓣中，绚丽的色彩

像花瓣的眼睛般

整个海，都用幽怨的眼睛

宇宙群星般看着我

 

舞者哀叹，疲惫，无法停止的恐慌

像一团水汽

在渐渐淡化

那只绕着她飞翔的白鸟

徒劳的试图啄走沾满血迹的汗湿的红舞鞋

 

每当群星打开窗户

白鸟固执的飞着

不时的渗透出血滴

立即，长出一双美丽的红舞鞋

 

这种舞蹈，这种不可遏制的红舞鞋的出现

是原子核深处被拘押的鬼神的嘶哑的哭泣

是宇宙被一颗沙砾吞噬的高硬度黑暗

 

诞生一切的风暴和蝴蝶的预言

 

是的，用生命去死亡

舞蹈者，我化身为一切

虚无于一切

舞蹈的祖先是喜悦

喜悦的祖先是哀伤

哀伤的祖先是阴影

阴影的祖先是梦魇

梦魇的祖先是海洋

海洋的祖先是星际

星际的祖先是爆炸

比爆炸早的是毁灭

比毁灭早的是梦

 

旋转着，凌厉的像梦的结晶片

燃烧着我们

红舞鞋

是闪电的祖先

血的祖先，梦的祖先，白鸟的祖先

远方星星的祖先

 

那么多白鸟，白鸟，白鸟

在我们中间飞翔着

 

灵魂还一样淹没我

我颅上的小佛，幻化成羽毛

哦，我是一只白鸟

从每一场远方的雨中

飞来

向每一颗远方星星中棕榈树下的

红舞鞋飞去

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