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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根手指(已发表于台湾自由时报自由副刊)

(2007-02-02 09:32:18)
分类: 刘墉「深情系列」
 
我初中读夜校,大概因为晚间上课,不少老师都是兼职,常因故请假,所以总有代课老师。
有位代课老师,只教一堂就不见了,却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那一天,他西装笔挺、满头大汗地冲进教室,显然「才下班」就赶来代课。
我不记得他教得如何,只知道同学们认为他是代课的,都很不认真,有个同学在下面偷看漫画书,被老师发现,把书没收了。
但是另一个顽皮的同学,下课后悄悄跟着那老师到办公室,再趁老师不注意,把漫画书偷了回来。物归原主,获得全班英雄式的欢呼。
就在这时候,那老师走进来。
教室的空气突然凝固了,大家原先以为他只代一堂课,不会回来,这下子非有人倒霉不可。
那偷书的同学更吓得脸色惨白,因为他已经被记了两次大过,这下偷老师东西,非勒令退学不可。
代课老师进来盯着大家,脸色通红,一句话也没说,看得出他在压制满腔的怒气。
突然,他举起两只手,沉声问:「几根手指?」
「十根!」同学们答。
「不!」代课老师重重地说:「九根!」
没有人懂,也没人敢吭气。
「应该是九根!」代课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曾经做小偷,一次次被抓,都因为没成年,被放了。最后一次,日本警察实在气了,要切掉我一截小指头,一方面给我惩罚,一方面使别人以后看到我少一截指头,能防着我。就在我哭着喊着的时候,那被偷的人突然改口,说他记错了,应该是他自己不小心把东西掉在路上被我捡到。警察显然不信,但是又装作相信,把我放了。」说到这儿,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伸出的十指说:「所以我原来应该只有九根手指,是被我偷的那个人放了我。我后来常想,如果我当时切了一截手指,我可能自暴自弃,成为江洋大盗。但是他们原谅了我,明明可以罚我,却给我宽恕之后,我既羞愧又感激,痛改前非、加倍努力,而今成为一个大公司的主管。」
说完,他一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报上一篇杨素静老师写的〈忏悔娃娃〉。
她在教美劳的时候,有个学生拿来作品,一看就不是学生自己做的。
她正要发作,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国中二年级,有一回规定做布娃娃,大家统一购买材料,当时她想做得更好,自己跑去艺品店找。
材料没找到,却看上一个戴着宽边帽、还牵着小狗的大眼睛布娃娃。她爱不释手,居然买回那个做好的娃娃,而且硬着头皮当成自己的作业交给老师。
老师显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大智若愚」,没拆穿。却成为一个羞愧的记忆,留在杨素静的心底。
于是她也原谅了那个学生。

无独有偶,才读完杨老师的文章,就看到一则电视新闻:
某国中毕业班的老师,因为一个女生上课打手机,把手机没收。几个跟那女生要好的男生过去为女生说情,愈说愈急,居然动手抢,甚至打了老师。
老师受伤了,但是没立刻发作,他忍着,直到第二天毕业典礼,那几个打他的男生拿到毕业证书,才把事情说出来。
原先认为因此不能毕业,而忐忑不安的学生,终于痛哭流涕地向老师忏悔。

接到一个受刑人游嘉宏写的小说,厚厚一本,字体工整得像刻的一般。原来那是本传记,写他生在黑道家庭,在黑道中挣扎的往事。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回忆少年时犯罪,被裁付保护管束的一段。因为他的文章写得极生动,我将原文照录──
刑法规定,裁付保护管束的少年,固定每月向法院特定的观护人签名报到接受询问,岂知第一次找观护人报到时,我就和「她」发生口角争执。
她,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姐,一见面劈头就骂:「你年纪轻轻不学好,将来要当社会的败类吗?」
初时我吓了一跳,但为了面子,我一脸不屑地反驳说:「我当社会败类又关妳什么事?」
她听完很生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我的鼻子严厉地说:「我有权利撤消你的保护管束,你不知道吗?」
我心里想「当然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又不是白痴!」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顶说:「那妳把我抓去关啊!」
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时,我着实紧张得捏了一把冷汗!看着法院观护室里所有大大小小错愕的眼神,正对我们行注目礼的尴尬场面,她皱皱眉又坐回椅子上,然后语气和缓地对我说:「如果你被关进牢里,这辈子不就完蛋了,你明白吗?」
听她语气缓和下来,我红着眼眶委屈地回答「谁叫妳刚刚对我那么凶!」
她听完忽然沉默,也许是我的眼神泄露了我的脆弱和心事,她开始以温柔的语气告诉我:「以后记得每个月来找我报到,我有权利知道你的生活作息……」话说到这儿,忽然压低声音对我说:「刚刚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凶,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当我迷惑不解正要走出观护室咖啡色的双扇门时,身后又传来她再次的叮咛:「记得来找我报到!」我转过头回她一句:「知道啦,比我爸还啰唆……!」就笑着飞奔而去。
我常想,是什么样的因缘,让这两个原本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聚且相互关怀?在我当时的观念逻辑中,这就像「天方夜谭」般荒谬且离奇!难道,这又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只是,从这个玩笑当中,又有谁能够体会出每个孩子,其实都有一颗敏感又脆弱的心呢……。

游嘉宏后来虽然还是无法离开黑道,甚至成为枪击要犯,但是而今痛改前非,以国中都没毕业的程度,居然写出六本散文和小说。
读他的作品,我好像看见一个涉过泥塘,终于摘取一枝清莲的孩子,所以我常写信给他,鼓励他,也给他一些写作的建议。
我发现在他心灵的深处,有恨有愧有悔。恨的是他从小身处的黑道环境,愧的是对他的父母和恋人,悔的是他犯下的种种错误。
而在那字里行间,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写少年观护人的这一段。
他虽然没有因为那观护人的宽容而立刻改正,但是观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深深印在游嘉宏的心上,甚至成为他后来「向善」的动力。
正如游嘉宏在信里说的「我并非十恶不赦,因为我本善良。」
当一个人犯了错,你处罚他,他反而不在乎了,觉得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两不相欠」。反倒是那「该罚未罚」的宽囿,常会像是种子,留在他心中,长出根、长出叶,萌发成长,有一天结出善良的果实。

文章引用自:http://www.syzbooks.com/archives/406_news.php?lang=gb

文章引用自:http://www.syzbooks.com/archives/406_news.php?lang=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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