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个标题不是想增加点击率,实在是觉得这样描述最接近真实。这两个女人是很多人都可以拥有的,虽然她们已经过早的离去,但她们却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所以我觉得有必要专门为她们写个东西来记录一下我的心路历程,同时也在这接近她们忌日的时刻,来对她们进行一次认真的缅怀,这两个对我很重要的女人就是我的奶奶和大伯母。
记得奶奶活着的时候,我们这个家族的向心力还比较强。至少在表面上,她是整个家族的核心,是形式上至高无上的人。她是在我11岁那年去世的(大概是1988年1月18日),现在已经过去了快20年了。这20年来无论是整个中国还是我自己,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过这些岁月,早年跟她在一起的回忆已经越来越模糊,完整的故事也渐渐地变成了零散的片段。所以,在她去世20周年即将来临的时候,我想认真梳理一下我跟她老人家的日日夜夜。一方面我不想丢掉这对我异常宝贵的童年,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让她在另一个世界里以为我早已将她遗忘。
奶奶是1927年出生的。很惭愧,她的生日我实在是不知道,身边又没有长辈可以询问,只好等下次有机会的时候记得问问了。不过有一个信息我是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我的奶奶跟我的外婆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因为她们都属兔,而且每年她们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家都要两边跑,去分别给她们祝寿。有这样巧合的人恐怕不多,我小时候经常以此认为我是与众不同的人。
我奶奶一生共生育了六个子女,大伯、二伯、爸爸、四叔、大姑和小姑。这六个孩子每个人都结了婚并都有一个孩子。这样,我们家族在满编的时候正好是20个人。小时候最幸福的回忆,就是除夕之夜20个人欢聚一堂时候。不过这个幸福从1988年除夕开始就彻底结束了,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所以那个时候的回忆才更显得珍贵。
奶奶是个喜欢孩子并且惯孩子的女人,而且她还是很重男轻女的女人。这个在今天来说不能算是优点,也许还是错误,不过作为长孙的我却因此而受益非浅。她不但疼爱我,而且疼爱她所有的孩子们,我经常听她讲起爸爸和叔伯们小时候的事情。我爷爷是个坚持“棒下出孝子”教育原则的人,每次父辈们惹了祸之后,都难逃他的一顿狠扁,但每次他们都是在奶奶的保护下,才可以减轻一些皮肉之苦。她将这个“优良传统”延续到了我这一代,我和堂弟也因此得到过多次庇护。
奶奶没有什么文化,以我的记忆估计,她也许只能认识几百个字。她也没有什么爱好,当时的环境也不允许她有什么爱好。听说在父辈们还都没有工作的时候,全家只有爷爷的几十元钱工资是固定收入。为了能把六个孩子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抚养成人,据说她做过很多事情。比如捡破烂、缝东西、到山上去挖野菜什么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所以,大伯和爸爸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很伤感,历史几乎没有给他们回报奶奶的机会,各家的生活刚有了些好转奶奶就去世了。
其实也不能说她的精神世界是完全空虚的。她在没有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一幅扑克牌摆来摆去的。她吸烟,而且是吸那种需要手卷的烟叶,这个不良嗜好也是夺去她生命的直接诱因。我曾问过她为什么总摆那幅牌,她告诉我只要这个牌可以摆开,我们家就会有好的事情发生。可在我的记忆里,那么多年她大概一次都没有摆开过。我还曾经以为就是因为这个,她才那么早的就离开了我。
她对我的爱,更是超过了所有的人。我所有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只要被她知道,她都会支持并且会默默的帮我做,还会尽量做到我满意为止。比如原来奶奶家的地板一直很干净,油漆都能照出人影来,所有到奶奶家去的人都必须要先脱拖鞋才可以进屋。我小时候非常喜欢穿皮鞋,而且只要穿上就不愿意脱。奶奶就只给我特赦的待遇,后来那地板被我踩的油漆都脱落了,以至最后实行了“全民穿鞋”。她听说我要集邮,就会把所有邻居、朋友和亲属邮寄的信封收集起来给我留着。听说我集烟标之后,我再去她家就会看到几十个叠的整整齐齐的烟标摆在窗台上。
我小时候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寒假或暑假时住在奶奶家。一般的情况下堂弟也会在那,我深信这也应该是奶奶晚年最幸福的事。在白天,我和堂弟每天都会一起玩“憋水坝”和“修长城”。就是用一堆碎石头再活一些泥,然后在楼前空地上找有起伏的地方开始修墙。如果将修好了的墙的上游一侧倒上水,那样它就成了一座水坝。虽然每次“劳动成果”都是被下班归来的邻家大人给破坏了,说我们这样会把楼前空地弄得很泥泞,但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地每天重建。虽然那个时候奶奶家很穷,她的生活也很简朴,可她从来没有阻止过我们兄弟浪费自来水。很可惜她没有多少文化,否则也许她会把我们兄弟引导成水利专家。
如果是晚上,我们三个会一起打牌,而打牌的方式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很搞笑。那时候我们俩都很小,我们的手根本拿不住18张扑克牌,所以奶奶教我们把牌摆在床上。奶奶的床很大,爷爷那时候还没有退休,因为工作的地方远,他只是在周六才回来,平时这张大床就是我们祖孙三个人睡。我们三个都把自己的牌整齐地摆好,然后开始按顺序出牌。那时候真的是又小又傻,我们只知道认真地看自己的牌,傻的不知道到去偷看别人的牌,大家的牌都摆在那想看的话很容易。我们那个时候也都很守规矩,不像现在的孩子总是想着如何赖皮。在当了爸爸之后,我曾经几次试图跟四岁的女儿重现这快乐的一幕。可我失败了,因为她不但会耍赖使游戏无法进行,而且她已经无师自通的知道偷看我的牌。真不知道是该庆幸女儿的智商远远高过当初的我,还是要感叹现在人心不古,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个令我终身难忘的岁月是永远无法复制的。
最令我难忘的事情是在她临死的前六天,我独自坐了十几站公交车去医院看她。那时候的她,还没有一点要死征兆。那次只是春节前的一次常规治疗,因为全家都不希望过年的时候听她不停的咳嗽。她的支气管炎也是老毛病,在那之前并没有出现可以引发生命危险的病变,爷爷又是那家医院的外科主任,所有医护人员也不可能不重视她,所以大家都认为几天后她就会回家,会跟往年一样跟大家一起过年,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六天之后她就将永远地离开我们。当时她看见我非常高兴,把大家送的罐头和水果都拿出来给我吃。我那时候也特别能吃,一个下午就把她囤积的东西消灭了一半。现在想起来心里真的很内疚,我得承认当时我主要是冲着那些好吃的去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将永远的失去我的奶奶。
在她临死的前一天,我已经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那时候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嘴里插着好几个管子并且时常处于混沌状态。尽管如此,在我出现的时候她仍然能够感觉到,并且挣扎着坐起来搂着我哭。这是我们祖孙之间的最后相见,那场景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那一刻她的样子也很可怕,好象只有几天的时间她就苍老了起码十年。我并不害怕她,也很想一直陪着她,我知道她心里也肯定是这么想的。不过大人们还是没有让我和奶奶如愿,就这样我们永远的分别了。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我都能梦到奶奶含着眼泪伸手抓我的样子。。。
她去世之后被安葬到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开始的几年我们每年都要去祭奠。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集体去的频率越来越低。不过我经常独自去看她,曾经几次在墓前与她长谈。有一段时间,她的墓成了我失意时的心灵避风港,每次跟她聊完之后,我都有种莫名的轻松,想必她在九泉之下还在呵护着我保佑着我。
我曾经很后悔,那天用了过多的时间去吃罐头,而没有陪奶奶说更多的话;我很后悔以前在奶奶家住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玩却从来没有帮奶奶做过一件事;我还很后悔我以前没有趁着奶奶不在的时候,把扑克牌偷偷的换一下,好让她能开心的摆开一次。我曾用很久的时间也想不通一个问题,为什么人总是要在不能挽回的时候,才会想起已经错过的事物?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让人在痛苦中明白道理,然后去避免更多的痛苦。也许奶奶看着我吃着东西的样子她会更觉得欣慰,也许我跟堂弟开心玩耍的时候奶奶才会觉得更幸福,也许在莫名其妙的摆开一次扑克牌后,她并不一定就会真的开心。也许永远都只是也许事实永远就是事实,那段岁月就是那样真实的发生过,我们所有的当事人,在那个时空里是快乐的这已经足够了。
只是这些美好的回忆,因时间的消磨现在越发的不清晰了,我很后悔没有在十年前就写这样一个东西,也许那个时候会比现在的写的更详细更有色彩。我也很庆幸,幸亏我现在想起要写这个东西了,虽然写的很零碎很没有美感,但它却可以定格我现在的思绪。其实“爱”真的不必去刻意追求包装,即使是我30年后才想起要写点什么,即使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要我还记得,我曾经有个慈祥的奶奶,我是在她的关怀下度过了我的幸福童年,我想只要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最后我想祝愿奶奶:我不知道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在您自己孩子们的心里,您的形象足够灿烂。一个用心爱着自己孩子们的女人,应该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一个善良慈祥的长者就一定会被后代缅怀和尊敬。愿您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快乐!如果您愿意,您也可以在那里继续忙碌,建起一个新的温馨的家,然后耐心地等着我们,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还会在那里团聚。
望雪忆从前。秀色童年。祖孙同榻把牌玩。
多少天伦不眠夜,笑语欢言。
桂蓉随月残。别了人间。依栏东眺万重山。
祖母真颜再难见,泪雨绵绵。
浪淘沙——忆祖母
远离我却影响了我人生的女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