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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我的

(2006-11-03 00:35:28)

什么是我的

 

几年前,迷恋明式家具,读了不少王世襄的著作。认识的收藏圈朋友中,有一位名门之后,据说,苏州某园林就曾是他家的府邸。一次饭局上,他说起几天前失手碰碎了一只康熙官窑青花人物笔筒,神态之轻松,仿佛碰碎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玻璃杯。闻者纷纷感叹。此人淡淡一笑,说,收藏古董,闹到自己都不敢去把玩,伴物如伴虎的地步,是南辕北辙。叹息一声,又说,年纪越长越感觉到物品的累赘,珍贵者尤甚,非但无用,反而徒增恋物之癖,内心不得宁静。

 

数月后,我在电视上看到王世襄的访谈节目,他的家里没有一件明式家具——曾经的收藏全部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突然想起那位收藏圈朋友,和他的那些人生哲学。遂决定,砍去生活中多余的枝节,删减多余的自我。

 

我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是我的。

我曾经试图选择一切,我试图选择丰富多彩的生活:五岁选择小提琴,七岁选择绘画,十六岁选择三弦,二十四岁选择品酒……一个朋友对我说,那些想得到一切的人,往往什么也得不到。

我不停地去选择,去占有,然后放弃或失去。再伸开拳头看时,依旧两手空空。

 

比如三弦。我曾经的那把,红木打造,拎在手里沉甸甸的,琴箱上蒙的是云南蟒皮,青底白花,音色铮然动听。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听到三弦的声音,即刻感到那把细长乐器奏出的就是北京的声音,就是我的声音。我要拥有这声音。

 

费尽了周折。拜的是名师。

此后,每个周末的黄昏,我都背着三弦,骑着单车,穿过蜜桃般甜腻的夕阳,穿过凉丝丝的微风,穿过大街小巷,穿过行人诧异的眼光,直奔弦师家去。

 

第一次被介绍人领着,见到老人,心想这就是名师吗?身躯佝偻,肚子凸起,双目浑浊,别人问的话必须重复好几遍他才能听明白,腮帮子不停地蠕动着,好像嘴里嚼着永远也嚼不烂的橡皮筋。

 

听说,我的师父生在三弦世家,拜的是一代三弦宗师。解放前,天桥一带的曲艺名家多半用过他的伴奏。解放后,我师父进了文工团,他告诉我,团里出国演出,最终曲谱就是他整理拍板的。现在,他老了,皱纹中隐藏着衰败的哀伤。他经常对我说起那些往事,有一回,他从书架上颤巍巍地取下一本厚厚的《中国曲艺志》,指着彩页上的照片问我,认得出这是谁吗?不用问,我知道一定他,可是,画中人那么年轻,年轻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是,只要他一拿起三弦,缠上“指甲”,正襟危坐,操动琴弦,刻骨铭心的旋律从飞速运动的手指中奔涌而出时,他就又成为了那个拥有无上尊严与崇敬的人,那个三弦大师。

 

他上下手运走如飞,看得我眼花缭乱,激动不已。那一刻,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成为的那个人,身怀绝技的遁世高人,用弦声,让所有的质疑闭嘴,让所有的轻蔑俯首称臣。

 

时光飞逝。后来,我终于冷落了那把三弦。虽然几次搬家都带着,但那只黑色的呢绒套,却再也没打开过。

 

现在想明白了,当年我爱上的不是三弦,而是三弦的灵魂。三弦并没有灵魂,是弹弦的人有。在弦师手中,三弦就有了灵魂,在我手中,它就只是一件摆设。想到这里,我猛然惊觉,如果一样东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我决定卖掉它。再次背起三弦,走在去乐器行的路上,我感到它仿佛从来就没属于过我,我就像背着一只树袋熊,走在北京街头。

 

坐公交车时,数字电视里经常播放三弦演奏的一段单弦“过门”。每次听到,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那些曾经烂熟于胸的指法,就像一首老歌,一个旧情人。听过,喜欢过,但是,它不是我的。

 

现在觉得,放弃并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删减到最后,只留一件事,就够了。比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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