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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杨绛的万里长梦。醒来不见了钟书。

我夜里也梦见你了。梦里你弃了我。弃得还那么绝情。伤得我心都碎了。连送的情分都尽了。你竟是狠心让我自己走。那一脸的决绝真是让人恨。恨不得含泪搧你两巴掌唤你醒。然我没有。梦里我唤着孩子扭头就走。你是知道的，我宁是死了也断不求人的。这是唯一让我骄傲的东西。我走，也必须揣起来带着一起走。

路在哪里？

出口在哪里？

梦里我不知道。也不问。只是走。一只手紧紧领着我的孩子。走得镇静尊严。

一团迷雾。又一团迷雾。除此便是黑暗。是寂静。后来穿过一个过道，又拐个弯儿，走过一长长走廊，竟看见了电梯门。我伸手一按，门竟轻轻开了。当下我便心一松，醒来。知是梦。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把这梦写下来，是想着杨绛与钟书的那份情。许是受了书的影响，近来无事又读了一遍《我们仨》。同样又被切切感动了一场。心里被照进许多温暖。犹记得那份言不尽的沉实朴素。想来是我们该学习的。

堤上的杨柳开始黄落，渐渐地落成一棵棵秃柳。杨绛每天在古驿道上一脚一脚走，带着自己的影子，踏着落叶。她走得累，走得沉重，可那一脚一脚都是情啊。柳树一年四季地变。柳叶一年一年黄一年一年落。唯那一脚一脚情，不变。她走得一往而深。只深到你心。触到你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之后你知道，但凡世上深刻点儿的东西，都是有魂的。它不需要太多话。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

一起能一脚一脚走那么长长一段路，原是修来的。

《红楼梦》里说得极是。开辟鸿蒙，谁为情种？浅浅深深，深深浅浅，都一个缘字罢了。

就这样偶然间，便心似缱。《牡丹亭》里那棵梅树家里是没有的。若有，也一定是：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也守的个梅根相见。

许是近来太过想你，才梦。心缱绻，不离散。我从来不害怕说出我的想法。就象宝玉太过恋黛玉。紫鹃那小丫头一骗他，说林姑娘要回老家去，他便痴症发作。恐惧得连睡觉也抱了那“船”睡。想着抱住了船，便留住了人。到底是痴顽！可那份情怎一个深字能形容？看了，实在动人。

那夜你那里下雨有雷。你说家里也有雷吗？你问的时候家里正下雨。不大，是小雨。我说没雷。窗外正有雨声。李义山的诗里有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我的窗外没有满塘荷，却也能辨得雨点骤密疏落。类似小夜曲。想来，谁家秋院无风入，谁家秋窗无雨声？都有的。只看你有没有那份闲情雅趣。总之，你向来是喜欢的。这一点我们很像。所以你常说，我们心近。好比喝酒。我最是能陪了你的。

红楼里湘云醉酒，能活画出一联唐诗来。一想起她醉卧石凳，那“醉眼芳树下，半被落花埋”的妙态，便禁不住想笑。真真把女儿态的可爱，端端流露的淋漓尽致。喜欢的，倒想着哪一天，等我们有闲了，也寻那么一个自在处，席地对坐而饮。直饮到梅梢月上去。那才叫过瘾。另，若再有筝曲《云水禅心》和清清溪流为伴，那就更妙了。这一妙，难保你又要多喝两壶酒。不是吗？

很想你。

杨绛在她的万里长梦里，终是和钟书走散了。她一个人思念她们仨。

我不要。但愿那梦只是梦。余生，我们不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