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前一夜。很晚了，接到他短信。

你在哪？还在沙漠吗？有月饼吃吗？沙漠夜里冷不冷？有人照顾你吗？

盯着手机屏幕，眼泪哗地下来。

泪流满面。

没去成沙漠。我没告诉他。

原想，就这样吧，风一样逝去。从他的生命里。

那一夜我回了他短信。

我说我很好。再不能语。眼泪很不听话，成了河。只觉好辛苦。他也哭了。只因终于有了我的消息。他不相信我会永远消失。后来他就安慰我。要我不要哭。回来就好。他可以在五台山安心静修了。他要我乖。

一夜没睡。是睁着眼等来了中秋。

我知道他去，是因我。这辈子我欠他。

我在等他回来。

等他的日子。秋渐深。有落叶下来。接在手心，落叶是凉的。一如孤独。

C从香港回来。在春和楼请我吃饭。我去了。那是一个隐蔽的拐角小房间。落地窗。乳白色纱帘拉着。午后秋阳透过缝隙懒洋洋漏进来。我进去，看见C。他就坐在那里，安静抽着烟。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的装束。永远温和的笑。象春天里。他总是淡定的。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C喝了很多酒。他高兴。

他说他从来不喜欢香港。浮躁。华而不实。每次去，他总是连夜工作。事情一完他就走。我说他是工作狂。我懂他骨子里要什么。这也是他最喜欢我的地方。他说我懂他。

我告诉C我不去沙漠了。

C说也好。沙漠就在那里。它不会丢。

我笑。我说我看不到大漠孤烟直的美景了。这真遗憾。我也不能在大漠狂奔了。奔成一幅画。

C大笑。我总能使他开怀。

春和楼的菜还是不错的。尤其鱼，烧得很入味。这是C喜欢的。他每回必点。我搞怪，唤他鱼粉。他说错，他是春粉。又是一阵笑。只觉秋阳真暖。

去不了大漠，终决定了去丽江。

我知道我终是要走的。一颗心总是要在晃荡里流浪。喜欢在路上的感觉。

痴迷丽江，是因为一米阳光。因为玉龙雪山。还因为记忆里，那迷死人的梦里水乡江南雨巷，油纸伞。印象丽江，是被诗化了的。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很想很想去。想听纳西古乐。想那挂着红红灯笼的客栈。还有那丽江粑粑。堪比同里的小桥流水人家。古老的民族村落。大红被面的马车以及哒哒的马蹄和茶马古道。这都让我着迷。

想去住一阵子。细细读它。

那些日子他已从五台山回来。接了大项目。总有做不完的事。

我依旧忙着远行。内心满怀了期待。

丽江之行，有着与大漠完全不一样的情怀。它是细腻的，不是狂野的。是流动的溪。

换了车。办好新车手续的第二天，恰是我要动身的日子。时间安排的刚刚好。我舒了口气。总算是要走了。

要走了。竟有几份不舍。

C放下了一切。他要陪我。一路西去，南去。我真是感激的。

又想起《西路上》。我在想。我真的，会是那朵西路上的蒿子梅吗？

走的前夜，天下雨。

他不放心。说我走了，他的心也跟着走了。他是担心我的。我比谁都知道。

一夜无眠。

清晨，雨停。妈很早就起来煮了饺子。他去了湛山寺，为我烧平安香。他本是想送我的，我没让。孩子也跟着醒得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嘱我带伞。突然就觉得温暖。内心被亲情塞得满满。又想起三毛。她一生无数次离家，无数次流浪。想着她离家时的心情一定也是这般怅怅，不舍，又夹有几份解脱吧。

在火车站等。

C有事晚到。那时候时间还早。大街上人来车往，熙攘得很。这般熙攘，我真是不喜的。去肯德基要了咖啡，坐下来悠悠等。终觉时光还是这般安闲得好。可以什么事都不想。我坐的座位靠窗。抬起头，窗外就是街。厚厚的门，厚厚的玻璃。喧闹离我很近又很远。我却静着，静成角落里的一朵花。掏出本子专心作笔记。有人看过来。那眼光写满好奇。我毫不在意。这状态突然就让我满意。那一刻我真切地意识到，我放下了。我只是在路上。在旅行。远行的确使人消魂。细琢磨，这话可真不赖。

C是背着画夹走进来的。一身休闲。

象极闲云野鹤流浪派。

他先看见了我。打招呼。走过来。就那样亲亲坐在我对面。我给他要了咖啡。旅途，便是这样开始了。裹着咖啡香。在心底淡淡漫开。美妙的，宛如钢琴名曲《秋日私语》。

还记得那一年，荷西陪三毛去了撒哈拉。荷西曾说：你来撒哈拉，只是一件表面倔强、内心浪漫的事。我在想，我也是吗？ 三毛啊，她是住在我的心脏上的。我太懂她。是深深深深懂。她不是表面倔强的。决不是。撒哈拉，真真是她内心深处一生的情人。

只有在深入大漠里，看日出日落时一群群飞奔野羚羊的美景时，我的心才忘记现实的枯燥和艰苦。

                                                                                 ---三毛 

自问。我的心，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