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人到中年的诗人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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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非诗歌符力评论 |
稿源:《南方都市报》
《独角戏》:人到中年的诗人思考
符力
自由撰稿人,海口
《独角戏》是江非继《一只蚂蚁上路了》、《纪念册》之后的第三本个人诗集,也是江非到海南后出版的第一部诗集。诗集共收录了江非1999年至2009年十年间的精选诗作108首,是江非臻于成熟之境的一部重要诗歌著作,全书意境丰沛而深广,显示了江非深刻的诗学思考、敏锐的诗意捕捉力和超强的语言才华,有浓郁的、浑然一体的个性化气息。
江非“是一位出色的、与乡村和大地结为一体的诗人”(韩作荣),他的“诗中有几组关键词:植根乡土,自然、谦卑、冥想;直面人生,悲悯、审视、承担;平民心态,自足、诚实、宿命;向往艺术,自省、敏锐、歌唱。江非就是以这样的心态为诗歌奉献出他的平墩湖和这个时代的中国乡村生活画卷”(林莽)。“平墩湖”成就了诗人江非,并引领了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新一轮关于“乡村”的正视和写作,但是,江非并没有因此而留连或徘徊于“平墩湖”畔,当很多诗人在他之后开始了大量的“地域性”写作之后,在2004年以后,他以更加冷静的思考和探索催促自己出走他的诗学“平墩湖”,在近几年达到了更高的艺术层次。2008年由山之东到了海之南,陌生的海南生活和江非的身心与精神状况发生着微妙的交流与对话,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中年意识”的冲击。
《穿着白色条纹上衣过马路的人》一诗记录了诗人对时间与生命关系的敏锐观察和表达:“穿着白色条纹上衣过马路的人/犹如一匹回家的斑马/他的身上长满了白色的条纹/走路的时候/腰上的斑纹一紧一紧的/袖子上的斑纹/会出现短暂的一松一弛”。在中年,很多人活得半黑不白,高不成,低不就,壮烈的理想和为理想而准备的冲劲已渐渐被现实和安稳所驯养、取代。昨天在路上长途狂奔的“纵向奔跑”,已基本被今日之步行穿过“斑马线”的短途“横向穿过”所置换。往日那颗高蹈的灵魂终于逐渐习惯于庸常的俗世生活:“每年,父亲带着他/去见国王,轻唱高山之歌,低诉灵魂之语/但现在看起来,穿过马路/他只是要到一个馒头铺去/取回那里的馒头”。于是,一个俗人只好无奈地将掌控命运的权力慢慢交给“宽宏的上天”。在这首诗里,江非传达出的时间的摧枯拉朽,令人惊怕,而他呈现的那种“人到中年”的自我溃退,更是令人深深感叹。
在《白马》一诗里,江非也形象而深刻地传达了“中年”的焦虑与忧伤,但同时也体现了一代人提前进入“中年状态”的心理自足和安宁,甚至有一种“中年之美”:“白色的马在月光下忧伤”。而月光是白的,马也是白的,白马的忧伤,显然无人知晓,白马渴望奔跑的安慰和战场的唤醒,已不可能再度获得。因此,这样的“白马”只能“犹如海水回到了岸上/用温暖的脖子/蹭着我的脖子/以孤独的河岸/靠着我的河岸”。这是令人窒息的宿命式的孤独,也是诗人内心的真实。但世界何尝不是这样一匹马?她何尝不是在渴望着人的安慰与温暖?在《独角戏》中,江非处处体现了对人类根本问题的思考,也总是在客观、冷静的表达中给了读者一些希望和对于意义、精神、美、生命等理念的积极认识。
当下的中国,已经彻底进入了一个由农耕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转型期。江非一直主动、直接地处在这转变中的时代生活现场,他总是轻而易举地进行着自己的见证和记录。《独角戏》集中体现了江非对时间的敏感,体现了他对某种生命和历史“秩序”的呼唤,也深刻地表达了他对时代生活的看法和立场,呈现着一个拥有天赋诗才的诗人对人与世界的认识、良知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