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们在澄迈中学朗诵诗歌
   
    2008年12月5日晚上20：00。澄迈中学。不见星月，但见无限闪耀的舞台灯光。“中国作协诗刊社送诗歌进校园朗诵会”在这里举行。据说，光是租用的这一套音响设备就花去了整整3万块。这是澄迈的投入？还是浪费？我一时间说不清，但我亲眼看到校园里潮水一般汹涌的学生和老师以及附件的民众，在台下涌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七、八个摄影人员端着他们的家伙来回走动，不停地拍摄，闪光灯在夜色里千百次地闪亮，寂灭……大家都在喜悦而热闹的氛围中期待着“诗歌”真实地来到身边，真实地浸入内心。因此，我的心情格外兴奋。其实，在场的人们，谁的心情不是这样的呢？
    李少君先生亲自主持诗歌朗诵会。一上台，他就以高亢的声音，澎湃的激情，将所有听众带进诗歌朗诵的极HIGH的氛围之中。诗刊社的林莽老师第一个登台朗诵。林老师随和、从容，他深情的朗诵让热闹的台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王小妮老师上去抑扬顿挫地朗诵完《月光白得很》就下来，很干脆。霍俊明登台，首先给全体学生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突发奇想，在朗诵诗歌之前清唱了刘德华的《忘情水》，歌声深情缓缓，感动者众。疑似今晚这走进校园的，不是倾心于宁静和沉思的诗人，而是一位专业歌手。在歌声里，我也跟着听众一起开心，但，我真的无法确定霍俊明在为谁而歌？只是隐约觉得《忘情水》，跟他接着朗诵的诗歌《遥远的澄迈---给江非》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李少君和女记者王琦合作朗诵了他的诗歌《雪国》，彼此配合默契，给人留下好印象。蒋浩用四川话朗诵他的诗歌，给听众带来新鲜感和笑声。林森用澄迈话朗诵《被阳光晒醒的早晨》那更是叫人可乐，叫人哈哈大笑。安歌和曾德英等人都用心朗诵了自己的作品。江非朗诵的是他的《独角戏》（卷二）当中的《我们在黑夜里织一块布》：
   
    我们在黑夜里
    织着一块布
    天黑了，我们织的布
    它多黑啊
   
    我们的布
    它刚刚织出了一公里
    向上织出了一厘米
    我们在甜蜜的布里
    黑色的布里
    织进了我们苦涩的胆汁
   
    此时沿途而过车灯
    是那么刺眼
    像两只眼睛
    布满了刺眼的蜘蛛
   
    我们就在我们的布里
    织着蜘蛛
    一只红色的蜘蛛
    坐在盐场白色的谷堆上
    织着红色的布
   
    但夜的草
    已经太深了
    它已经吃掉了我们的布
    我们的草太多了
    它占领了我们的织布机
    我们只能用除草机呼唤它
    除草机
    在我们的腿上
    堆起高高的草垛
   
    我们还用上了除草剂
    我们的织布机上
    深夜织出了痛哭的暴雨
    我们的雨滴在咀嚼着夜草
    我们就在那雨中
    织着我们的布
   
    但我们还是没有看见那块可以
    做成旗子的布
    我们的心里
    只有一块失败的布
    伪造的布
   
    最后是织布机坏了
    织布机
    这个一到天亮就要死去的叛徒
   
    在介绍诗歌朗诵者的时候，李少君根据诗人以往的朗诵风格，把江非戏称为：“嚎叫派”。没有看《我们在黑夜里织一块布》的打印样稿，我一字一句地听着江非的嚎叫，感觉另一个自己在拉长了我自己的耳朵:“我们还用上了除草剂/我们的织布机上/深夜织出了痛哭的暴雨/我们的雨滴在咀嚼着夜草/我们就在那雨中/织着我们的布//但我们还是没有看见那块可以/做成旗子的布/我们的心里/只有一块失败的布/伪造的布”!江非的朗诵现场也有笑声不时地发出来，而在他的嚎叫里，我觉得应该有不少人，听出了一个现实中的理想主义诗人所经受的困苦、焦灼，甚至悲愤：“最后是织布机坏了/织布机/这个一到天亮就要死去的叛徒”。写到这，忽然记起12月4日晚上，大家①在福山那没有星光的凉风中喝的咖啡：浓烈②的香醇中，带着清苦---当然，如果你添加了牛奶和咖啡伴侣，那么咖啡原本的清苦，自然就被淡化了---当下的一些中国诗人和诗歌似乎也是这样的滋味。
    朗诵会结束后，诗人安歌首先被要求签名留念的学生们包围住了，紧接着从座位上走出来的阿毛、荣光启、霍俊明等人也被同学们拥成了一团。林森曾在澄迈中学读书，他最受欢迎。学生们拿出日记本，作业本、课本、眼镜布（保护眼镜用的一小块方布，白色）；有的只是从作业本里匆匆撕下了其中的一张；还有的学生从口袋里掏出已被折了几折看起来仅比火柴包大一点儿的一小块。最令人可乐的是，越来越多的同学们要求我们把名字签在他们的校服上，手心上、手臂上……几乎被当成明星了……林森和我不忍脱身，继续为学生们签名，直到江非电话催：“车要开走了，就差你们两个，快点啊！”
    一时间，我说不清楚：在现今这个一切向金钱看齐，非娱乐到死不可的年头，这样的一个诗歌之夜说明了什么？只觉得，这场朗诵会的意义不在于让大家近距离听清了“诗歌”，而在于这场活动给听众带来好心情，给正在学习和寻找方向的学生们带来精神上的冲击，给了他们前进的动力和激情。也许，这就够了。但愿如此。这样想着，想着，汽车已从澄迈中学，从夜色里，将我们带回到灯光平静的金大拉乡村广场。
   
    2008.12.09符力
   
   
    注：
    ①包括吴思敬、林莽、王小妮、徐敬亚、耿占春、刘纳、张燕玲、张洁宇、刘复生、毕光明、张德明、霍俊明、荣光启、李少君、江非、孔见、纪少飞、曾德英、阿毛、安歌、蒋浩、黄辛力、林森、陈亚冰等等。
    ②“浓烈”一词，是王小妮老师品了福山咖啡之后当场评价的。
   
    另：
    4日晚喝了咖啡，5日早上，神态略显晕乎的刘纳教授说：“昨晚我吃了安眠药还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