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兄: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呢,因此,如果有我说得你觉得不妥的地方,还望你能够多多包涵。
听说你近来因为某些事儿而很生气,因此而突生要还魂之意,因此而继续以笔为旗,以笔为刀,以笔为剑,以笔为棍,以笔为枪……总之是以笔为武器,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世界,一向真假难辨。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算我是在献芹,略尽兄弟之寸心吧。
我的意思是:算啦,千万不要那么冲动,千万不要那么冲动啊。即使你确确实实是攒足了劲儿,还魂之后仍然像你以前那样总是有着使不完的劲儿,也千千万万不要那么贸然行事,使不得的啊。这近一个世纪以来的情况,跟你过去的那个年代已经不一样了,也可以说是大不一样了:小丑、杂碎、蠢夫、群氓、贱民、奴才、曱甴、败类、畜生等等,很显然,是更多了,而不是更少了,而且,他们的武器也比你那个年代要精良了许多,你单枪匹马,孤军奋战,对付不了他们的。什么帽子,大的呀,小的呀,高的呀,矮的呀……他们是都敢往你的头上扣的,不压死你,才怪呢。即使,你不被压死,大概也是会压出严重的精神病来的。活着的时候,你就有点儿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真的不希望你再那样了。
静静地,呆着,不好吗?干嘛非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呢?他们,再胡闹,也是不敢胆大妄为地把你从地里刨出来,然后,怎么怎么样的。可是,如果你真的还魂了,就不一样了,他们就绝对是有事儿干了。如今,闲人,太多太多了。那些闲人,最大的爱好,当然也是最大的本事,就是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反正,安分守己,他们是坚决地不干的。何况,他们也不会干。好事儿,他们是不会干的,因为他们没有学过。孬的,都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们的心上去了,而且,怎么揭,也揭不下来。也就是说,他们早就已经成了一些怪物了。也就是说,尽管他们给你做孙子也不配,可是,他们绝对是会敢骑在你的头上的。手中扬着鞭子,也是说不定的。
多年前,你说的,绝对都是对的:国民的劣根性、愚昧性、麻木性和丑陋性……正因如此,我才认准了:你和很多的作家,都不一样。你,确确实实是独具只眼的。
正因为你是独具只眼的,我才坚信,我的话,你肯定是会听得进去的:就不要再还魂了。这个年代,文学的地位,也没有你那个年代的文学的地位高了。如果你真的还魂了,我敢肯定地说:只有硝烟弥漫,刀光剑影,不会有别的。至少,你要想拿出你的三十七块大洋的月薪的那个零头也就是七块大洋在北京的繁华地段买一个四合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了。极有可能,你在北京也好在别处也好,还要租房子住。树人兄,我是担心你非常地不习惯而且受伤啊。活着的时候,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的伤害,你以为再活一次就不会伤痕累累了?那种不被理解的悲凉,难道,你真的想重新再体验一遍?
还有一点,是你肯定不知道的:你的那个年代,是没有什么“正能量”和“负能量”之说的,可是,这个年代,已经有了。并且,人们只看得惯“正能量”的东西。你的那些文章,杂文也好,小说也好,基本上都是一些“负能量”的东西,人们是很难接受的啊。普遍地不接受,你想想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是会有非常多的人说你猥琐说你阴暗说你居心叵测说你罪该万死说你死有余辜的啊。会不会有人组团找到你的门上乱棍将你打死或乱刀将你砍死,也未可知。反正,其恐怖的程度,绝对是会在你的意料之外的啊。
真的使不得的呀!因为,这个社会,根本就不需要你!
当然,如果你真的还魂了,我,也肯定也是会坚定不移、义无反顾、死不回头地站在你的那一边的。可是,我们干嘛一定要如此呢?如此,便是好的吗?
树人兄,望三思。三思啊,树人兄。
夜,已经深了,我是蘸着浓浓的夜色来给你写这些字儿的。你懂,也就是了。
你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