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非常多的人都有这样的一个爱好或习惯,而且,是根深蒂固的:当一个个体生命被圣光笼罩着或披戴着各种各样的炫目的光环的时候,即使他的言论是可疑的,甚至是完全地错误的,就也会深信不疑,坚信不移,甚至誓死捍卫,不容分说。因此,黎巴嫩诗人、阿拉伯文学的主要奠基人纪伯伦才发出了这样的深沉的慨叹:
“人们在为错误的言行做辩护的时候所花费的力气,往往的,比人们在捍卫真理时还要强大。”这,已经是一种非常地普遍的现象了,以至于,导致了越来越多的人见怪不怪,或以怪为常。
《论语》里的话,大多,都是一些大实话。出自《论语·阳货篇》里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自然是也不例外。既然是大实话,那么,它就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曲里拐弯的。佶屈聱牙,就更是不可能的。只有女子和小人是最难教养的,普遍的,都认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是这样一个意思。因此,也才有了东汉时期名臣杨震的上疏中的“夫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养”之句。认为它是别的意思的,当然也有,可那些,或多或少地,都是带有生拉硬扯、牵强附会的成分在的。就算不是生拉硬扯和牵强附会吧,就算“婢女与下人最难教养”是一种正确的译法吧,那,也是明显地讲不过去的,因为,事实上,婢女和下人并不是最难教养的。毕竟,婢女和下人只是身为婢女,身为下人,心,未必是。出言有章,却出言无状,出言不逊,出口伤人,那也是值得商榷的。就算“女”同“汝”,“养”是相处的意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是“只有你这样的人(指子贡)和小人是难以相处的”是合理的解释吧,那么,孔子把他的学生子贡和小人并列在一起,又是个什么意思呢?这样的在自己的学生面前一点儿也不留口德的老师,能是一位好老师吗?
有的,为了捍卫孔子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这句话的正确性,还这样说呢:“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断句方式应该是这样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解释为:是啊!你的儿女跟随小人学习教养,会产生灾难。这,已经不仅仅是穿凿附会的问题了,而是——满纸荒唐言。孔子说话,什么时候说得这样疙疙瘩瘩过?都知道,孔子和苏格拉底、慧能等等一样,都是属于“述而不作”的那一类,如果连孔子的口语都这样疙疙瘩瘩的,那他岂不是有毛病吗?
因为孔子的头上戴着“圣人”、“至圣”、“至圣先师”、“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天纵之圣”、“天之木铎”、“万世师表”、“儒教始祖”、“大祀”、“大思想家”、“大教育家”、“世界十大文化名人”之首等等非常多的光环,就认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很显然,是走了一个极端;在1974年年初至同年6月结束、历时半年之久的“批林批孔”运动中把孔子说得一无是处,批得一塌糊涂,很显然,也是走了一个极端。不走极端,拒绝势利,拒绝人云亦云,用本色的眼光去看问题,并且像释迦牟尼那样去重新觉知世界,像尼采那样去重估一切价值,才是一种首选的治学态度。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