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面,从侧面,从每一面,我久久地望着你……美得,是那么地不折不扣,你。笑得,是那么地意味深长,你。就像一个希腊神话中的美神,你。就像一位从容淡定的禅师,你。
有校花,有院花,有系花,有班花……然而,你,却是市花。具体地说,便是南宁的市花。你的名字,叫做“朱瑾花”。
你,还有另外一些名字,比如佛槿、赤槿、扶桑、佛桑、桑槿、红木槿、大红花、状元红、月月开、酸醋花、中国蔷薇等。听说,还有叫你“火神”的,叫你“斗牛士”的,叫你“呼拉圈少女”的,叫你“波希米亚之冠”的……为什么那么叫,不得而知。能知道的,就是你普遍地受人喜欢。你的身高,从一米到三米,不等。花儿,常下垂,表示着你的谦逊,或羞涩。花期,是自始至终的,从来都没有懒得开花的时候。别的花儿,动不动就不开花了,你没有。似乎,从一出生,你就攒足了开花的劲儿。仅凭这点,你,就是非常地了不起的。至少,这说明,自始至终,你都是保持着你的非凡的热情的。当我们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冷漠的时候,你,却依然热情不减,继续保持着你的一惯的热心、热爱、热忱、热烈和热望。不能不说,你是超然自逸、超尘拔俗的。
我在西晋时期的文学家、植物学家嵇含的《南方草木状》中见过关于你的记载:“茎叶皆如桑,叶光而厚,树高止四五尺,而枝叶婆娑。自二月开花,至中冬即歇。其花深红色,五出,大如蜀葵,有蕊一条,长於花叶,上缀金屑,日光所烁,疑若焰生。一丛之上,日开数百朵,朝开暮落。插枝即活。出高凉郡。一名赤槿,一名日及”;我在东晋时期的文学家、训诂学家、堪舆学家郭璞的《玄中记》中见过关于你的描述:“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我在汉代神话志怪小说集《海内十洲记•带洲》中见过关于你的摹写:“多生林木,叶如桑。又有椹,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我在清代戏曲理论家、诗人李调元的《南越笔记》中见过关于你的素描:“佛桑一名花上花。花上复花,重台也。即朱槿”……你,自古及今,名下无虚,名震四方。
有朋友告诉我,《山海经•海外东经》里也有。翻开一看,果然:“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有朋友告诉我,《本草纲目•木三》里也有。翻开一看,果然:“扶桑产南方,乃木槿别种。其枝柯柔弱,叶深绿,微涩如桑。其花有红黄白三色,红者尤贵,呼为朱槿……”有朋友告诉我,《岭南杂记》里也有。翻开一看,果然:“扶桑花,粤中处处有之,叶似桑而略小,有大红、浅红、黄三色,大者开泛如芍药,朝开暮落,落已复开……”我自然是深信,不止这些,远远不止这些。一句两句,你,也确实是说不尽的。
于是,非常多的骚人墨客,也便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我吟战国末期楚国诗人《楚辞•九歌•东君》里的“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我吟东晋诗人陶渊明《闲情赋》里的“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我吟东晋诗人杨方《扶桑》里的“丰翘被长条,绿叶蔽未华。因风吐微音,芳气入紫霞。我心羡此木,愿徙著吾家。夕得游其下,朝得弄其花”;我吟南朝文学家江总《朱槿花赋》里的“朝霞映日殊未妍,珊瑚照水定非鲜。千叶芙蓉讵相似,百枝灯花复羞燃”;我吟唐代诗人李白《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里的“将欲倚剑天外,挂弓扶桑”;我吟唐代诗人李绅《朱槿花》里的“瘴烟长暖无霜雪,槿艳繁花满树红。繁叹芳菲四时厌,不知开落有春风”;我吟元末明初诗人凌云翰《关山雪霁图》里的“扶桑飞上金毕逋,暗水流澌度空谷”;我吟明代学者桑悦《咏扶桑》里的“南无艳卉斗猩红,净土门传到此中。欲供如来嫌色重,谓藏宣圣讶枝同。叶深似有慈云拥,蕊坼偏惊慧日烘。赏玩何妨三宿恋,只愁烧破太虚空”;我吟清代诗人颜光敏《望华山》里的“天鸡晓彻扶桑涌,石马宵鸣翠辇过”……很显然,是在吟你。你,我吟不尽。
望着望着,想着想着,吟着吟着,我便想起了这样一个佳话:北宋著名书法家、茶学家蔡襄因为酷爱朱槿,因此,他在漳州做写事判官时,在一个晚秋时节,在西耕园驿庭园内无意中看到了数十株朱槿,欣喜若狂,当即便赋诗抒怀。不久,他离漳东下,临行前,又特意去驿庭园观赏了半晌,思绪万千,又当即赋诗一首。15年后,他再次回到了漳州,忙完了别的事情之后,他又步履匆匆,专程去拜谒朱槿,并写了一篇小序,将前后15年3次观赏朱槿的事儿记录了下来,留作永久的纪念。对朱槿,念念不忘,蔡襄,可以说是一个典范了。
我相信,世间,是有许多的“蔡襄”的。
生性喜光,喜暖,喜润,因此,你的性情就是非常温和的。清新之美,温和之美,体贴之美,微妙之美,也便成了你的很多人都知道的一些美好的“花语”。
听说,在马来西亚,你被称作“班加拉亚”,意为“大红花”。马来民族一向视你为热情、爽朗以及烈火般的热爱的象征。听说,在夏威夷,你的身影随处可见,人们看到了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在碧海蓝天的沙滩上嬉戏的腰挂草裙的土著少女。只因,土著少女一向喜欢把你插在她们的左耳上方,表示“我希望有个爱人”;或插在右耳上方,表示“我已经有爱人了”;至于左耳上方和右耳上方都插,则表示“我已经有爱人了,但是,希望再多一个”。听说,在太平洋岛国上的斐济人,每年的八月,都要举行隆重的“扶桑节”,历时七天。节日期间,人们用红色的扶桑花把大街小巷、牌楼彩车装扮一新,张灯结彩,盛装游行。节日的高潮,是评选出三名“扶桑皇后”,并为她们戴上插满红色扶桑花的美丽皇冠……就可见,你在世界各地的受人喜爱的程度了。
你,把你作为树时,你是神树;把你作为花时,你是仙花。你在,许多美好的遐想,就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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