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都有非常忙、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分身的时候,也都有不很忙、悠然自得、一心一意地安守内心的时候。忙的时候各有各的忙,不忙的时候也各有各的悠闲……悠闲的时光,究竟拿来做什么呢?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个似乎不是什么问题的问题。当然可以顺着常理来,去散步,去赏花,去喝茶,去会见老朋友……除此之外呢?我是说除此之外还可以做些什么?
是的,可以写一封或者一堆情书,给时间写情书,对着时间大声而又深情地喊——我爱你!喊完了,就让这声音经久不息,在时间的空谷里传下去,一直一直传下去,时间听到了或没听到都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已经把心底里的声音全都掏出来了,毫无保留地掏出来了。根本意义,或者要义,就在这里。时间里有你爱的人,有你恨的人,就让你所爱的人继续欣慰、你所恨的人继续不舒服好了。无疑,这是一些很值得写的情书。无论在这之前你曾经写过多少文字,而这些特殊的文字无疑是最有意义的。情书的内容,或多或少,只要你的情一点儿也不少就行,情书就是要突出一个“情”字。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寡情了,情书是不可以冷漠或寡情的。千万不要怕人笑话,如果别人有兴趣来奉献自己的笑话的话,就让他奉献去,你留在身后就是了。
我曾经说过的,我的所有的文字都是情书,写给时间的情书,饱蘸着感情写下的情书——这个“情书”,肯定是象征意义上的情书,而上面我所说的,就不止是象征意义上的情书了,还包含了实质意义上的情书。这个实质意义上的情书,很显然是在告诉世界,尽管你把“我”抛弃了,但“我”依然爱你,并且准备把这份爱带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让自己的爱继续。
当然了,还可以写一封遗书,给世界的遗书,留下自己的爱和恨。每个人都是一只表,谁知道上帝给自己这只生命的表上了几把弦,说不定走着走着,就突然停下了,停在了几点几分谁也说不准,再聪明的人也说不准。因此,提前写一封遗书,也免得有太多的事情到时候来不及向世界做明确的交待。人这一生,说到底,还不就是图个“交待”么。有的交待得圆满一些,有的交待得欠缺一些,反正都是交待。如果连个交待都没有,突然就转身走了,再也不回头了,毕竟不是一种很礼貌的做法。世界曾经无私地爱过我们,我们也应该真诚地爱世界,以礼待世界,无论我们曾经与我们共有的这个世界有过多少纠纷、多少爱恨。遗书的内容,或者是这样,或者是那样,反正都没有关系,毕竟,这是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堆文字了,即使写得很不好,很不尽人意,也不会有人来怪罪。
草原杂志社的副主编吴佩灿、绿洲杂志社的副主编东虹、淄博电视台的主任编导吕东莱、广西艺术学院教授杨长勋、北京散文家苇岸、济南诗人晨声……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说没就没了,就像云烟一样;中国的中等城市,平均每天都会有至少两条生命被车祸无情抹杀——整个中国,整个世界,你想想加起来总共有多少吧。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了,带着太多的遗憾走了,却连一份遗书都没有留下,来不及留下,这是多遗憾的事情啊。如果有份叫做“遗书”的东西的话,我们还可以从他们的遗书上大体知道他们最后的交待,还可以沿着这个交待去寻找他们的身影、安抚他们的灵魂。
我们所读到的数不清的名著,其实也是遗书,是那些伟大的生命所留给我们这个世界的遗书。正是这些遗书,给了我们的生命以养分,人格以养料。因此说,遗书也是有营养的。写一封遗书,就是给我们这个世界留下一些营养品。
情书和遗书都写完了,还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平时都太忙,睡也睡不好,趁这个时候好好地睡一觉,让自己精神起来,抖擞起来,肯定是件很美好的事。如果实在睡不着了,还可以去闻闻阳光的味道,听听音乐的心跳,在阳光和音乐中整理一下自己的有些杂乱和模糊的心绪,让心绪整洁起来,清晰起来,从而去捆绑更多的梦幻和幸福。还可给自己斟上一杯香茶或者一杯美酒,慢慢地啜饮或者干脆一饮而尽,从而让一种滋味在自己的生命里泛滥成灾。人活着,不是一种灾难,而是一种福祉;人死去,不是一种福祉,也不是一种灾难。日升日落,花开花灭,都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既然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就应该用非常自然的心态来对待。没有比自然更好的东西了。我说的是内心的自然,不是外在的自然。
不忙的时候,当然很好,好到可以明确并把握自己的去向,驾着自己的思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翻车的可能,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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