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先把一部电视连续剧的续集讲给你听(3)

我在台风的中心里，突然想起了莫泊桑的《羊脂球》——普法战争的时候，一个绰号叫“羊脂球”的姑娘与一群有身分的工业家、贵族、商人、政客，还有两个修女，同坐一辆马车，从被普鲁士占领的卢昂城出发，到法军还据守着的勒阿弗尔港去。途径一座被普鲁士占领的小数点镇，因为羊脂球拒绝和普鲁士军官过夜，而被拒绝通行。刚开始的时候，同车的旅客都还在为羊脂球感到愤愤不平，但随着行期的迟延，那些人的态度也就一天天变了，先是诱骗，继而旁敲侧击，最后大举进攻——反正就是逼着羊脂球下车，大有羊脂球不下车就非把她吃了宰了之势——最后就迫使羊脂球下了车，被迫答应了普鲁士军官的要求。但事后，他们却都将轻篾的目光全都扔到了救他们的羊脂球身上，以显示出他们的多么高洁……

我成了可怜的羊脂球了！

羊脂球下了车之后毕竟还能够继续上车，我呢？一旦下了车，等着我的就是茫茫夜色了！我不知道究竟要在茫茫夜色中泅渡多久呢！我不知道有哪只恶狼在等着我呢！就是遭了劫，我身上的现金、手机、照相机、笔记本电脑、资料、衣服被全部东西被抢走了也是要了我命的呵！

是的，下辈子，我坚决不再做文人了，我要做武士，做一个身怀绝技、拥有盖世神功的武士！做了这样的武士，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就让他们好好在在疼痛中彻底地反省一下自己了！是的，我一定要做武士！

我不下！我坚决就是不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就非告你们不行，我有权力来捍卫我的权益！

就在我坚持坚决不下车的这当儿，光头跑过来把我的行李恶狠狠地摔在了窗外，并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还依了你不成！一边说着，我就被那个光头的爪牙十分蛮横地推下了车！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了！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了！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恶势力了！

一想到我的笔记本电脑什么的有可能被摔坏了，我便怒不可遏，还没等我作出反应，车已经隆隆开动了，并又像模像样地行驶在了崎岖的山路上。我的心彻底地凉了，和这个炎热的季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就像一个被命运遗弃了的流浪汉一样，我背着我的沉重的包，摔坏了的电脑和相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往夜色的深处走去。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就被夜色彻底地湮没了。我看不见眼前的这个世界，世界也看不见我了。

一切都是那样地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可许多事情却在我的心里继续发生着，我开始恨这个肮脏的社会了，恨眼前的黑暗了，恨丑陋的国民性了，恨比恶心还要恶心的人性了！恨！只有一个字，恨！恨得咬牙切齿！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还得继续走，继续我的长途跋涉！

没有办法！毫无办法！

连上帝都睡着了呵！真睡也好，假睡也好，反正是睡着了！一切，都睡着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又想起了鲁迅所说的“铁笼”！恨不能和鲁迅一起去砸烂这个铁笼！

四

上帝呵——

上帝，或许是有的吧。有，他也已经死了。伟大的尼采在一百多年前就曾经向全世界庄严地宣告，上帝死了。我相信，他说的是对的。就是没死，我也不再信他了，他也应该死了。

我曾经信过的。我曾经傻乎乎地把我的心灵全都交给他去管理的，我曾经一心一意地去爱他的。那时候，我的睡梦里全是他，我的呓语里全是他，我的期待里全是他，我的空气里全是他……我总觉得，他比我的父母、爱人、朋友还要可亲可爱，值得信赖，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一万倍。我就无怨无悔义无返顾地跟着他走了，把我的一切全都托付给他了。没想，他把我托付给他的最珍贵的东西，全都拿走了，送给了我最不喜欢的人了，最后只剩下了我的一堆叹息了。我为了他，可以说是像战国时期的孟子那样“舍生而取义”也在所不惜，像汉代的苏武那样“常愿肝胆涂地”也在所不辞的呵。可是，我发现，他把我当成一块木头，当成一个白痴了。他简直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昏君，一个奸滑势利的小人，一个装腔作势的家伙，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呵。刚开始时，我还是不计较他的昏头昏脑和一时糊涂的，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像很多人一样极力维护着他的虚伪的自尊的，惟恐那些一向就不怎么理解我的人笑我幼稚笑我愚蠢的；后来，我就干脆什么也不再顾忌了，无论如何也不再信他了，信不起来了。

因为我醒了。我看清了人类用自己的愿望和想像创造的这个废物的真面目了。我看清了他的矫情、造作、空洞、苍白、无能和无用了。我认识了他的最本质的本质了。

他太让我失望了呵。你看，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被他夸得多美呵；那些无德无能、无法无天的人，被他捧得多高呵；那些寡廉鲜耻、卑鄙下流的人，被他宠得多坏呵；那些丧尽天良、罪该万死的人，被他掩护得多好呵。相反，那些无辜的仁人，那些勤劳的志士，那些把整个心肝都捧给了他的生命，那些为了正义和真理不惜上刀山下火海的勇士，那些和时间赛跑的智者……活得多苦多累多悲多惨呵。难道，他一点儿都没有看到，一点儿都没有听说，一点儿都没有觉察？他是一个瞎子，还是一个聋子，还是一个呆子，还是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