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病(2)

    有一天，好像是天神派来了一个使者，在他的简陋的梦里，对

他这样说，你试试看吧。于是，他就决定试试看了。他用不久前那

个女人骗走的钱剩下的一点儿零头，买来了一副墨镜，一根竹竿，

便上路了。从此，这座城市里，便又多了一个盲人，就是这浪人了。

在别人的眼中，浪人就是一个盲人。只有浪人自己心里最清楚，他

不仅不是一个盲人，而且还眼睛雪亮。正因为雪亮，他才看得比常

人要多，要深入，要透彻。这也便给他惹来了许多的麻烦。麻烦称

得上是他的老朋友了，因此，他一点儿也害怕它。

    第一次上街，他心里一点儿也没底。正因为没底，他才格外认

真。他笃笃笃地敲着地面，也敲着自己的心，似乎在问，这样到底

行不。管它行不行的呢，既然已经开始了，勇敢地敲下去也就是了。

就是把地球敲出个窟窿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还整好让自

己尴尬的时候一下子钻进去呢。为什么要钻进去呢？那不成了一条

狗了吗？……正在浪人想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有一个大胡子碰了浪

人一下，显然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那个大胡子可能是怕浪人

的晦气沾染到自己的身上去了吧，便习惯性地在自己的身上拍打了

一下。这一拍打，便把浪人的记忆一下子给拍醒了：有一年的春节，

特别地挤，他在火车上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于是，那个

女人便开始破口大骂了，你他妈的没长眼睛是吗你的眼睛长在脚后

跟上了是吗你想死是吗？……是呵，他是想到过死，不止一次地想

过，可死也不能死在这样一个泼妇手里呵，于是他说，是我想死还

是你想死呵，你说清楚！还没等那个女人开口，有一些乱七八糟的

拳头便开始替那个女人说话了，说话的分量自然是异常地重的。原

来，他们是一伙的。那一次，他差一点儿就死在了那一伙手中。等

他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像苍蝇一样一哄而散了，找不见了。他的残

留在心底里的对于人的一点儿信任，也一块儿找不见了……是的，

大胡子的这一拍打，把浪人的心一下子给拍疼了，于是浪人也在自

己的身上拍打了一下，比那个大胡子拍得还要使劲儿，还要像样儿。

这下，那个大胡子不让了，停了下来，并转过了身来，骂了这么一

句，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呵？呵，你什么意思呵？浪人也并不理他，

继续地在地上笃笃笃地敲着。那个大胡子可能是从浪人敲出的笃笃

笃声中听出了一些嘲讽的意味吧，一下子便追上了浪人，挡住了浪

人的去路，你妈的我问你呢，你眼瞎难道还耳聋吗？又眼瞎又耳聋

跑出来丢什么人破坏什么市容呵？这时候，浪人十分从容地摘下了

墨镜，说，你瞧见了吗？我既不眼瞎也不耳聋，你看清楚了吗？我

倒是看得出来，是你眼瞎了。按照你的逻辑，眼瞎的人就该受欺负

是不是？那好了，今天就让老子来教训教训你这个睁着眼睛的瞎子

好了！还没等那个大胡子完全地反应过来，浪人就一把抓住了他的

衣领，给了他重重的一拳，足足有 二十公斤那么重的铁拳。眼看着

那个大胡子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倒了下去。浪人用竹竿敲了一下他

的头，并给这个画面配上了画外音，今天就不让你给老子磕头了吧，

但你要好好地记着，可不要再次瞎了你的狗眼呵！随着画外音的结

束，便戴上墨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