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2)

    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他们就换上了一种更好的心情，继续走。

走着走着，就听到了一些流水声。乍一听上去，还是很好听的，比

花开的声音、最好听的音乐、天使的话语还要好听；可是仔细一听，

就不那么好听了，就知道里面都藏着些什么了。他们连理也不理，

就继续走。她说，为什么有的流水声听上去像流水声而实际上不是

流水声呢？他说，还不简单吗，那是我们的幻觉。她接着又说，那

我也是你的幻觉吗？他说，也是。只不过是，幻觉和幻觉有所不同

罢了。当然了，我同样也是你的幻觉，所有的人也都是我们的幻觉，

地球也是我们的幻觉……都是。听到这里，她没有说话，好像有一

点儿存而不论的意思在心里。

    又下雨了。下下，停停，停停，下下。雨，在努力地缝补着他

们的世界。这样的缝补，显然，是多余的。因为他们此刻就在一起，

不用缝补也是一个整体。就算是，他们不是一个整体了，单靠别人

的缝补也是不可能解决什么实质性问题的。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缝

补，不仅多余，简直就是愚蠢。无论是人和人的关系，还是人和社

会、人和世界、人和宇宙的关系，单靠机械的缝补，实在是无济于

事。甚至，有时候还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他们早就认识到了这

一点，他们早就不再依赖这个季节、指望任何人了。

这也便注定了他们的流浪。好在，还是两个人；好在，两个人

还能够互为拐杖。更重要的是，一场又一场的雨使他们贴得更紧了。

粘合剂一样的雨，把他们内心里的认识，全都粘合在一起了。也不

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上帝知道，却总是不说。

他们只管走着。像是两支射出的箭，不再回头了。只听见，越

来越多的噪音，像电视台的记者一样在围困着他们。他们，什么也

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去满足他们那扭曲了的好

奇心呢？

前面，就是一座山了。只要爬上去，就可以看得更高更远了。

他有些激动地对她说。她说，看得更高更远，又有什么意思呢？还

不是招来更多的骂名吗？我只想看见你，你一个人。他说，更高更

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我，最真实的我。我是要到那更高更远的地方，

去找你，最真实的你呵。他俩都笑了。在这样的季节里，他们的笑

声无疑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