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来再说

    跑了那么远，肯定累了吧？你看，衣衫都湿透了呵。来，先洗

把脸，把灰尘洗掉；喝杯水，把心火压下……坐下来，先坐下来再

说。别着急，慢慢说。有什么话，就慢慢地，全都说出来，说出来

吧。别憋着，憋出病来，我可担负不起呵。

唉，你还是老样子，还是以前那个急急火火的老样子，一点儿

也没变。既然你不愿坐下来，那我就只好站起来，陪着你说了。好

吧，我就站起来，陪着你说吧。坐了一天，我也坐累了。我可不愿

你站着，我坐着，像是我在审问犯人的样子；或者，像是一副要打

架的架式。

你来的目的，其实我也知道。不就是你看了我的那篇文章，有

些不高兴了吗？我承认，我在那篇文章里写到了你，不点名地说你

不是一个好作家。我说错了吗？你想想，我说错了吗？我哪里说错

了呢？说实在的，我把你列入“作家”的行列已经很不错了。在我

的眼中，可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够称之为作家的呵。作家有作家

的样子，你有作家的样子吗？你几乎什么坏事都做，什么脏话都说，

难道，那就是作家的样子吗？你以为痞子、流氓、无赖、混蛋都可

以混同于作家吗？错了，你错了，真的是错了。我说你不是一个好

作家，还没有直截了当地说你不是一个作家呢。只不过是说，你写

的那些东西都是一些脏东西，无聊东西，属于感官剌激的东西，游

戏的东西，虽然，也都印成了书，但都无济于事，充其量只是一些

通俗读物，过眼烟云而已，你就受不了了，一下子跳起来了。我说

的难道不是吗？我说错了吗？其实，那算我说得有些客气了。如果

不客气的话，我早就开骂了。早就骂你是一个通俗读物制造商，或

文坛混子，或文坛败类了，你知道吗？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追风，跟潮，惟恐落了伍似的。还不就是

为了出名吗？而今，你是有了些名气了……可是，有名无实，又有

什么用呢？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你的名究竟是怎么来的吗？不说

了，一说，你肯定就会脸红，就是你不脸红我也会替你脸红的，不

说了。幸亏这个时代瞎了眼睛的人越来越多，多如牛毛，不然的话，

还哪里会有你的市场呵。当然了，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可悲，而

是整个时代的可悲。可悲呵。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成了作家，而

且，还是拿过国内什么大奖的著名作家……可悲呵。

作家，起码也应该有一点儿精神吧？起码也应该有一点儿风格

吧？扪心自问，你有吗？没有吧？既然没有，又不允许别人说你的

不是，又哪里还是一个什么作家呢？近些年来，作家的头衔是越来

越不值钱了，作家的名声是越来越坏了，还不就是让你们这样的所

谓的作家给败坏的吗？说实在的，我早就想揍人了，我的拳头正愁

找不到地方呢。既然你来了，既然你摩拳擦掌的，那就来吧。来吧，

成全我的拳头，也让我的拳头去成全你，对得起你。

既然你找上门来，我还是有些佩服你的。不像那些小人，当面

不说，背后杀人。面对面地说开，也好，也算是给我的那篇文章作

了一个补充了。当然，补充得还不够。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继续

补充下去的。直到，我补充得满意了为止。

好作品，都是坐下来写成的。坐下来，端正了自己的身体，同

时也端正了自己的心灵，才有可能写出好的作品来。不然的话，都

是徒劳的。就是时代瞎了眼睛，给了你许多的好处，助长了你虚伪

的自尊，时间也是会永远地睁着眼睛，讥笑着你的浅薄和粗俗的。

就是这样的。

本来，我不该说这些的。我知道，说也没用。我忍不住说了这

些，就算是我瞧得起你吧。好了，我累了，我要坐下了。

还想好好做一个人的话，更想好好做一个作家的话，那就坐下

来吧。先坐下来再说。这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