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写意散文 |
头,不是脚,那肯定就是两只眼睛了。因此,《路加福音》里这样
说,“你眼睛就是身上的灯。”还接着说,“你的眼睛若了亮,全
身就光明;眼睛若昏花,全身就黑暗。所以你要省察,恐怕你里头
的光或者黑暗了。若是你全身光明,毫无黑暗,就必全然光明,如
同灯的明光照亮你。”这意思,多么像那句俗语“心明眼亮”的意
思呵。
心明,眼就亮;心不明,眼就不亮。这无论是从医学的意义上,
还是从它本身的喻义上来说,也都是成立的。于是,你就开始用这
种方法观察起你周围的人来了。你惊奇地发现,这样一种简便易行
的方法,竟屡试不爽。
于是,就又想起那个小人来了。那个害过你也害过别人的小人,
就是一个心也不明眼也不亮的货色。他才四十来岁,眼睛就已经混
沌得像是一个百岁老人,不能看了;更像是堆在脸上的两堆狗粪,
不忍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熬夜熬出来的呢,还以为那苍茫
和昏暗背后藏着多少多少星辰呢。殊不知,他就是那样的货色,真
的就是那样的货色。
他以前在一个县城里教书——真的是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
怎么可能会担当得起“传道授业解惑”的使命呢——写一点儿应景
的小玩意儿,他就是靠这些应景的小玩意儿,结识了一位省城的人
物,再加上他的巧言令色,再加上他的这礼那礼,最后调进了省城
的。先是在一所学校里混饭吃,后来,实在呆不下去了,便又不怀
好意地缠上了从那所学校里调到编辑部去的一位文学编辑,隔三岔
五、不厌其烦地向其诉说他对文学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处境的艰难
因苦,等等。那位善良的编辑像农夫可怜蛇一样地可怜他,于是,
就帮他多多地发稿子,多多地往外推荐稿子。一两年后,他羽翼渐
丰了,便开始向那位编辑提出要求,帮他调进编辑部了——要知道,
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做一个编辑,可是风光无限的呵——结果,他
竟如愿以尝了。如愿以尝之后,从此也便开始了明目张胆的攀爬了。
他先是不择手段地干上了编辑部主任。后来,为了夺取副主编的位
子,就又跑到多年来一直在帮他的那位编辑——现在已是副主编——
的家里,诉说他对刊物的关切之情,以及关于刊物的种种宏伟构想,
等等,从而营造一种氛围,为他尽快地取而代之打下良好的基础。
那位副主编其实早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了,只是在心里笑了笑。
更让她笑个不停的是——对了,那位副主编是一位女士,刚刚离过
婚——他竟然对她甜言蜜语、口是心非地说,他早就爱上她了……
他见她悟性总是不到位,不解风情,便又三番五次地跑到主编家里,
说那位副主编的种种坏话,说她从来就不关心刊物,只是整天地埋
头写作,不适合在编辑部里继续呆下去,倒是适合到创作室里搞专
业创作,云云……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又算是终于得逞了,终
于坐在了副主编的位子上了。就是这样一个狗苟绳营的小人,在骗
取上级信任的同时,骗取了无数女作者的信任……为了让外地的女
作者去陪他过夜,他竟然为其开出了“本刊举办什么什么文学笔会”
的假证明,并在外面另起锅灶,租起了房子……
他曾经是你的同事——爱人可以选择,朋友可以选择,同事是
不可以选择的呵——他那双混沌如夜、浑浊如泥的眼睛,望一眼,
你就难受。以至于,他摸过的门把,用过的电话,坐过的沙发,看
过的报纸,你都懒得去碰懒得去用懒得去坐懒得去看了。由他偶尔
分给你的信件,放在你的眼前,感觉就像是一些秽物或一些毒品或
一种瘟疫放在了你的眼前一样……那些日子,你简直就是难受死了。
幸好,你解脱了。你从那双不是鱼目的鱼目下解脱了,远远地
解脱了。鱼目又在怎样地混珠,你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要省察。”你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句箴言。人生,
真的是输不起的呵,何况你已到了更加输不起的年龄了呢。输来输
去,也便老了。输不起。特别是输在那些昏目的暗算之下,是再窝
囊不过的了。“你要省察”,你默念着,“你要省察……”默念到
死,你喜欢这样的默念,你是再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