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琐忆——樟村中学的人和事(之二)
数学老师陈金辉
1973年,陈老师调入樟村中学。
说起陈老师的数学,几乎是无人不夸。
陈老师深度近视,个儿不算高,身材微胖。上课,常常是两根粉笔,一个图钉,外加一根细线,用来作图。他经常不带数学教材。对他来说,课本像幼儿读物,太简单了。
他的解题能力令人惊叹。
从整体来看,那时老师的水平和教学质量都比现在略差,但陈老师太优秀。他的数学思维的敏捷,解题的直觉,即使现在,也仍然罕有其匹。
我父亲也教数学,而且也是个很不错的数学老师,那时经常被一些难题所困,昼夜不停地演算或推理,还常常和其他老师一起争论或探讨,最后没招了,问陈老师吧——立即搞定,在陈老师那里,几乎没有什么难题了。
我很庆幸我的高中数学一直是陈老师教的。整个高中阶段,数学是我最为得意的一科,凡是数学竞赛,我都拿第一,因此我也深得陈老师好评。
我对数学是多么痴迷啊。我对数学的狂热之情,都是陈老师激发的。
陈老师的教学透着潇洒。语调平缓,没有什么抑扬顿挫,极少批评学生,他好像会陶醉在自己编织的数学世界里。
他一直订阅《数学通报》,应该是那时最权威的数学期刊,有一回他发现我们的数学教材有误,就写了一篇文章(现在叫论文了)寄去,文章很快发表,他得了二十五元稿费,等于他半个月工资。
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开始向《数学通报》投稿,自己动手编一些貌似巧妙、高深的数学题目,因为《数学通报》每期都会在封底登六道题目,向全国读者征解。结果当然是不难预料的:石沉大海。现在想来,自己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后来我也陆续向一些文学期刊投稿,当然除了有过一次退稿,就什么也没剩下。不过很少人知道我的投稿源于喜爱数学。
1980年肖成汉老师调往玉山县城,陈老师也于1983年调离樟村。当时为了他调进玉山一中,县里颇费了一番脑筋,最后的协调方法是:用江西师大数学系的两个本科毕业生(是万家春和杨冠玉,后来两年后都进了玉山一中)换陈老师。这个方案得到了樟村中学的同意。
陈老师在一中工作直到退休。随着我的工作岗位的变动,从前我和陈老师的师生关系变成了同事关系。应该说,他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
前年陈老师退休后去了横峰一所私立学校任教。三个班的教学任务,如何对付得过来?我给他打电话,劝他注意身体。感恩节那天,我给他的小灵通发短信。他很高兴,给我回复:要不是你给我发短信,我真不知道今天是感恩节呢。
平淡的日子里,往日恩师的一言一行很容易拨响你思念的弦。平时我常想起那时在樟中,有一段时间陈老师经常拿着个魔方在研究什么,桌上则是复杂得让我眼花缭乱的算式,关于魔方的;他还将古典的智力游戏“巧解九连环”推广到十三连环。前年就这事我还当面问过他一次,他淡淡地说:其实也并不复杂的。
在当时,他显然是“智力过剩”的。
陈老师现在身体康健,在玉山一中文苑学校继续教书,我也经常可以和他谋面。在一起的时候,谈话的主要内容还是数学。我们一起回忆那时樟村数学“人才济济”的辉煌局面,也会忆及现在早已失去联系的数学尖子。当然,我还常常问起他那极聪明的儿子。他儿子比我小十来岁,一般是暑假时才由妈妈带着从上海来樟村,我们常逗他玩。我们给他吃玉米或红薯,小家伙非得让你先吃上一两口他才肯大嚼大咽,逗得我们乐啊……他儿子现在上海工作,女儿则在玉山安家。对陈老师来说,享受“天伦之乐”应该不是一种奢望。
稍感遗憾的是,我没能在高考时证明自己的数学实力,想拿满分却总也拿不到,(我是补习两年后才考上大学的)数学反倒成了我心中难言的痛。记得我总在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上“翻船”,现在看来极为简单的运算,偏偏越急越乱,整道题分数全丢。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次高考,我的数学成绩都属高分段。
我可能太在乎数学分数,太想通过分数表达对老师的感激。但“欲速不达”。
后来我读的是中文系。曾有多年疏于联系的同学见了面,问及从事什么“行当”,他们往往对我“教语文”感到大惑不解:你怎么不是教数学?!
大学毕业后若干年,我还会偶尔翻开现行的数学教材,选几道题目试试自己的“数学功底”。但现在的内容早已“大换血”,所用的符号,也大多“改头换面”,只有“徒唤奈何”了——一个老师对学生影响之大,有时真的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谢谢陈老师,他给了我整个高中阶段最美好最纯净的回忆,有关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