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卫生部 毛群安先生上一堂汉语辅导课

金立鑫

本人虽为一个普通的语言学教师，但无意好为人师，实在是你“无知论”的话说得太过分。日前有网友叶先生有文《卫生部是公仆，有什么资格骂主人》(XYS20061024)批评过了，我觉得他的话还没说清楚。我想把他没说清楚的话展开一下。因为存在于你身上的问题，也正是中国大多数干部的问题，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免费给你上一堂辅导课。

为什么你会以政府部门发言人的身份指责批评中医的人的意见是“无知”呢？主要是因为你（以及绝大多数国家干部）对我们的“政府”的概念，对“人民”概念在概念理解上的错误造成的。

我们的政府是“人民政府”，我们的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这是一个全中国人的共识，没错吧？可是为什么每每当我们的人民需要政府提供服务的时候，却常常遭到政府中的公仆们的拒绝甚至呵斥呢？这不是与上面的共识相矛盾吗？问题出在哪儿？问题出在“人民”这个词的概念类型上。

“人民”这个词是个具有政治色彩的集体名词，或者称集合名词。集合名词表达集合概念，集合概念的特点是，其所具有的特征不必为每一个成员所具有。因此，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而我不是国家的主人，因为我不是人民，你不是人民，他也不是人民，谁也不是人民。正因为这个集合名词的特点，所以很多情况下“为人民服务”会成为一句空话。所以当我们要求政府的某些办事员为我们提供服务的时候，很多办事员就完全用“为人民服去，但不是为你服务”来拒绝。我一生中碰到过多次这样的事情。每次都觉得对方合理使用了概念的定义，而我却无话可说。问题的症结就出在这个词是个集合名词。

因此，我们应该提出这样的口号，“政府为每一个人服务”，或者，“政府为纳税人服务”。纳税人，或者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一般的概念，纳税人也可以是一个个体概念。我们可以说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纳税人（但是不可以说我是一个人民，这就是集合概念和一般概念的区别）。只有当我们有了“为纳税人服务”，“为每一个人服务”的观念，我们的政府才不会是高高在上俯视人民的官僚。才能必须为每一位纳税人提供应该提供的服务，而不能有任何理由拒绝。

再说说“政府”的概念。从词汇学上来解释“政府”，“政”者，治也；“府”者，府第也，衙门也。因此，政府也就是一个治理或管理国家事务的府第或衙门（衙门这个词有封建色彩，改为机构比较合适）。这个管理机构是每一个纳税人出钱养活的，是受每一个纳税人的委托而进行工作的，所以说是“为人民服务”的。在我一生的经历中，真正感受这种由纳税人养活、而真诚地为纳税人服务的政府，不是在中国，而是在日本。

日本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按我们过去的教育，资本主义国家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压迫人民，剥削人民。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日本的相当于大陆区政府的机构不叫区政府，叫“区役所”，役者，劳役也。即，这个机构的人是纳税人的“劳役”，这些劳役们工作的地方叫做“所”。一个区的劳役们工作的地方叫区役所。这就是日本政府工作人员给自己的定位，定位在“劳役”的地位上。

我2004年在日本京都外国语大学工作，我去所在的右京区政府办理医疗保险手续，在那里我才感觉到我在接受政府的服务，而不像我在国内去政府部门办事几乎是在求办事人员高抬贵手。日本京都区政府每一个办事的工作人员都会向你躬身施礼，双手接递你的文件。详细地向你说明你需要了解的情况。

在日本，每一个人都有权利了解政府的行为（不仅在日本，一次在德国汉诺威，我们几个大摇大摆走进市政府，进入市长办公开会的地方，无人阻拦）。我亲眼所见小泉在国会接受国会议员质询的电视节目，小泉的态度和国会议员的态度有明显的差别，质询的议员甚至让人有居高临下的感觉，而小泉却真正是被质询的，有问必答，态度相当诚恳。看了这样的节目，这才理解，什么是“人民的政府”，什么是人民监督政府。

反观我们的政府工作人员，什么时候从由纳税人供养的劳役摇身变成了纳税人的主人了？很多政府部门都是高高在上（看看上海市绝大多数区政府豪华的办公楼，有些可以与美国白宫比肩），而纳税人要办点事儿，千难万难！

正是基于这种位置与身份的颠倒，毛安群先生才会以一个“主人”的身份，而不是由纳税人出钱养活的“劳役”的身份，指责纳税人无知的。中国要建设一个和谐社会，必须把这种被颠倒的地位和关系恢复过来。

下次我们再来讨论毛先生指责别人的一个词：“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