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一个吹笙的老头

那吹笙的老头现在死掉了。

过去，他就住在我们家的后街上。每到夏秋的晚上，老头便由北向南一路吹来，后面总会跟着一群爱看热闹的小孩儿。在那群小孩儿中就有我。老头常穿一件白色的布褂子，花白的胡须留到第二个扣儿袢，吹起笙来，胡须一翘一翘的，两腮一鼓一鼓的，很有意思。

这老头极勤快，农活干了一辈子，腰板挺硬朗。最让村里人羡慕的是老头儿那把大筢。一到秋天，老头就摆开那把足有十几齿的大筢刮地，草根、豆叶、麦秸全都归在了筢下，每天都推回家一大车好烧的烂柴禾。

老头的儿媳妇是个贤惠人。老头每次拾柴禾回家，儿媳妇早就装好了旱烟袋，让老头过烟瘾。然后，才是洗脸、洗脚、吃饭。吃完饭，老头就边溜达边吹那把老笙。

毕竟年岁大了，有时吹笙也回来得晚，老头儿第二天就不愿意起床。而那儿媳妇还是早早地起来，把煮鸡蛋和烙大饼装进老头儿的布袋里，还隔着门帘喊一声爸，说饭已经做好了，今儿您要去就起床，不去就歇几天吧。老头听了，也就起床，拾掇起那把大筢，跟那深秋的田野玩老命。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离开了家乡，可一想到童年，耳边就会想起那把老笙的呜呜声，那吹笙的老头儿仿佛就在眼前。

有一次我回家，无意中谈到了那个老头儿。哥哥说：“他呀！早死了——拉了一天大筢，回家就起不来了，不到天亮死的。”

我问：“他那把老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