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凤 跳 井

1、“妈！我出去玩儿了——，我要晚点回来——”

“哎！知道了，知道了，去吧！去吧！”

看着二凤梳洗打扮一番后像个燕子一样出了门，苏婶眼里又落下了泪。苏婶为什麽落泪呢？她想起了大凤。

苏婶有大凤、二凤两个女儿，还有三个儿子。且不说那三个儿子。单说大女儿大凤。大凤比二凤大四岁。那时刚过十八岁，长得高挑匀称，尤其那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会说话。但大凤不像苏婶那样尖酸、刻薄、好弄是非。大凤天性害羞，善良纯朴，在生产队上干活是个好手。每年都给家里拔上一堆“小山包”似的茅草，拾上一堆好烧的柴禾。

姑娘大了，春心萌动，找对象是必然的。她和本镇的小伙子大兵搞上了对象。可苏婶两口子却死活不同意。她想让大凤嫁给富裕人家或是嫁个“非农业户口”。

尽管苏婶不同意，可二人还是处起了对象。一到晚上，大凤梳洗打扮一番，去与大兵约会。按理说，已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了，年轻人搞对象约会很是自然。况且当时镇上的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没到结婚年龄就生了小孩儿的屡见不鲜。可苏婶却对大凤严格限制。她表面上不说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借口说怕大凤与大兵在一起出“坏”事，给全家人丢脸。因此，大凤一到晚上要出门，她就阻拦。

苏婶拦着大凤不让出门，却拦不住大兵进门。大兵来找大凤，总是“婶婶”“婶婶”地叫，苏婶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他轰出去。就这样，每到夜晚，大兵就来家里找大凤。

大凤和二凤同住一间屋子。大兵一来，二凤就知趣儿出去。二凤出去了，可苏婶却时不时地进来，假装拿东西，实际在盯梢。那眼睛简直像个特务。她还在屋外转悠，表面上若无其事，耳朵却伸到了大凤屋子里。

大凤与大兵感情很好，甜甜蜜蜜地在一起说话。说的也都是家长里短。他们感觉出了苏婶在盯梢，不敢说一些情话，彼此坐着的距离也很远。有时候干脆不说话，彼此用眼睛交流，情感万分热烈。年轻人感情升华了，就会有身体接触，岂能挡得住？于是二人就偷偷地拉起手来

苏婶在外间盯梢，支着耳朵听他们说些什麽。后来，听不见二人说话，就知道有越轨行为了。她扒着门帘的缝隙往里面瞧，隐约看见了二人的手拉在一起。嗬！这还了得！她猛地掀开门帘，蹭地跳进屋子，啪！啪！啪！呸！呸！呸！又是打耳光，又是啐唾沫，还“不要脸”、“不要脸”、“丢我的脸”地高声喊叫。

大凤当时傻了，懵了。当着爸爸和弟弟们的面儿，受了这样的羞辱，大凤岂能受得了？

大兵被弄得灰头土脸，几乎逃跑似地出了大凤家门。此后，再也没有迈进她的家。

2、大凤病倒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房梁。全家人也都没了主意。

大凤家门口不远处有一口井，井口很小，只容得下一只水桶那麽大。本来井口很大，为了防备有人掉下去，打井的人就又制作了一个水泥盖子，盖上井口，只留水桶那麽大的口子。周围两个大队的几十户人家都到这口井来挑水。大凤从小也是总到这口井里打水浇菜。

出了这事以后，大凤白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到晚上，她就自己出门，到井边转悠，眼睛直勾勾地向井里边望。有人发现她这样子，赶紧说给了苏婶听。苏婶两口子觉得不妙，大凤是不是要跳井寻死？——是不是都要把她看起来！于是，全家人日夜轮流看着大凤，不让大凤出门。这样子持续了很多日子。可时间一长，大凤的弟弟们也都疲乏了。在一个后半夜，值班看护大凤的二弟困得实在不行，倚在墙角睡着了。到快天亮时，二弟醒了。他睁眼一看，姐姐大凤没有了。他嗷的一声叫唤，就往门外跑。可是，已经晚了-----

3、大凤死了。人们从井里打捞她的时候，因为井口太小，加上她的尸体僵直，浑身湿透，无法打捞上来，就把水泥井盖揭开，重新打捞尸体。

大凤死了以后，苏婶呼天抢地哭呀！骂呀！她骂谁？她骂的是自己，她扇自己的耳光，揪自己的头发，也是寻死觅活的。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个水灵灵眼睛会说话的大凤再也回不来了。

4、大凤死了几年后，二凤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人们这样叮嘱苏婶：让二凤随便搞对象去吧！可别再跟大凤似的。

这个二凤本来就不像大凤那样腼腆，加上家里人的娇惯，更是肆无忌惮。她把对象领回家后，动作十分亲昵。家里人谁要是有一点看不惯，说三道四，二凤就瞪眼：“敢管我！我也跳井，找大凤去！”二凤这样子，谁还敢说？

二凤谈了几个对象，终于找到了如意 郎君，结了婚，还生了孩子，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只是苏婶老了，嘴里总是念念叨叨的，见人就说后悔大凤的事。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呀！写于玫瑰诗屋

                       杨林桥写于天津玫瑰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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