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孙文让出了临时大总统的位置，袁世凯窃国，宣统帝不再是万民之主了。

现在是中华民国了。民国就要有新气象。革命党都剪了辫子，谁留辫子就是还想着大清国。

古老爷是古仁的十几代孙，当然也是明朝遗老古老太爷的后代。

革命党不让留辫子，可古老爷就是舍不得头顶上的这条辫子。古老爷说：“这条辫子，那是祖宗留下来的，剪了还成吗？！”

他的儿子古民说：“爸爸，现在是民国了，革命党不让留辫子。谁留辫子就是谁还想着大清国，就是谁还想着拜皇帝。您老到街上看看，人家都剪了辫子。”

“谁爱剪谁剪，你们剪了我也不管！我就是不剪，——革命党来吧！枪毙了我也不剪！——我这条辫子跟着我进棺材。”古老爷拍着胸脯大声嚷嚷道。

古老爷说得坚决。古民怕把他爸爸气坏了，也未坚持劝阻，古老爷一直留着辫子。只是他不愿意出门，一方面怕别人指指点点的心里不自在，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看那些个头顶没辫子的人，“剪掉了辫子，成什麽样子，连老祖宗都不要了？哼！”

袁世凯的手下有一个叫张勋的，他喜欢留着辫子。他穿着新军的服装，腰里挎着枪，头顶大盖帽，后背上拖一条长长的辫子，他管治的兵也都是留着辫子，称为“辫子军”。后来张勋领着“辫子军”进了北京城，进宫去找皇帝和太后讨封赏。

“辫子军”来了。他们见到没辫子的就用鞭子抽，嘴里还骂道：“不要祖宗的东西，滚！快滚！”

古民正在街上走，“辫子军”来了，躲闪不及，就被鞭子抽打了一通。古民赶紧跑回家去。

古民挨了“辫子军”的打，古老爷立即来了精神，骂道：“打得好，打得好，畜生，谁让你把辫子剪了，辫子是咱的命呀！”

不多久，张勋就完了，——王朝复辟只是个梦。北京的街头又是一派新生气象。

古老爷还是留着头顶上的那条辫子，只是不大出门，终日呆在家里叹气，这样的一直到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