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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扛猪槽子"(小小说)

(2013-07-19 14:58:44)
标签:

家乡

爬山

都是为了你

杂谈

分类: 行走
        "千里扛猪槽子!"前面领路的男生,边走边念。扛字读三声,整句话念得筋筋叨叨,东北味十足。
        小米走在后面,一时没懂,想问,又闭了嘴。
        没人扛什么喂猪槽子,提的是塑胶袋子,走几步换下手,看起来东西不轻。小米啥也没拿,甩着胳膊,脚踩被雨水冲出泥土的石头,认真往山上走。遇到好景色,还游客范儿十足地掏出手机,拍照,发微博。
        "矮马,这景色,老有心情啦!"小米学着本地语气,没头没脑开始赞叹,什么"老有心情啦"、"太来心情啦"、"心情老好啦",也不管用得合不合适,乱七八糟连蹦好几句。
        东北人爱说"心情",很多事根据"心情"高低处理,遇到对"心情"的人,万事好商量,若"心情"没对卯,必然彼此互看不上。小米虽出生在黑土地,对寓意复杂的二人转式语言,完全没有使用经验。常年生活在南方的她,回到家乡更像远来的客人,要过好几天才能适应气氛。偶尔听到强烈情感、蕴含丰富的词汇,不仅被逗得大笑,恨不得立刻拿笔记在本子里。
        塑料袋里装的是酒,铝罐蓝带,好几听。小米爱喝冰凉的,入口有麦芽醇香,带着淡淡回甜。一路上,和酒罐碰出轻响的是小瓶装黄桃罐头,袋子空隙还塞了几包五香花生米。
        约男生们上山喝酒,是为了以更好的心情同赏夕阳。
        顺着雨水冲出的深沟持续攀爬,自恃体力不错的小米也觉得气喘。北方的三伏天,空气潮热,不用说从没有一丝风的沟谷不断上行,就算躲进室内不动,下午时分也燥热难耐。小米觉得汗流得痛快,身心俱实,如果不曾放肆地挥霍体力,就不会象现在这般强烈体会四肢的存在。
        "你知道么,对拥有健康体魄的人来说,要百分之两百的使用身体才对得起上天的偏爱。"
        说这话的人,昨日过逝了。小米从另位朋友的微博感知不妙,连夜搜索相关信息,果然,他所在的单位发了卜告和怀念文章。
        那是位高大斯文的哥哥,不笑也像笑着。他们曾约会过几次,吃越南菜,去旧货市场淘紫砂壶,分享好茶,听音乐会。每次见面,小米都打扮得另类又出挑:用极短极短的裙子配软皮彩靴,破洞热裤配牧羊女辫子帽。因为他懂得欣赏,并不吝喝彩。
        小米认识他时,他已病了很久,因使用激素损伤了骨头,并不能走很远,出门通常以车代步。小米是活力四射的女生,喜欢一切耗费体力的户外活动,说来也怪,偏偏和这个哥哥玩得投缘,用小米的话讲就是,"我想知道,不同人类的边界在哪里。"
        他们一起吃好吃的,喝好喝的,更多时候,愉快交谈。他虽久病,依旧富有魅力,待人温和、体贴,也鼓励小米尽情探索边界,以不辜负上天赋予的健康。他曾说,希望有更好的迷你交通工具,让自己御风而行,也感受小米口中旷野的魅力。
        "不是应该就这样一直活着么?"小米觉得懊悔,早知道他日子不多,该多多见面,听他讲暗藏在城市里的种种秘密。
        某次茶会结束,他送小米回家,和忽然拐出巷子的另辆车擦在一起。小米没系安全带,被急刹车带着猛地往前耸了耸,吓得伸手就抓旁边人手臂。待一切停稳,那人把手从方向盘移开,攥着小米的手轻轻摇了摇。
        松开手的瞬间,她知道,不会再见了。因为心跳得激烈,那就是喜欢。既然喜欢,不如不见。
        现在,果然再不得见。
        小米甩甩头,像要甩掉汗珠,在不知不觉的叹息声里登上半坡。站在横切向山湾深处的土路回看,身畔到处开着紫色的穗状野花,不仅漫漶腰间,还就着山势扑下山坡,直指被山峦包围成盆地的锁龙沟。相传,宋朝的徽钦二帝被金人北掠,途径此地,锁在枯井里,当地人管这传说中的遗迹,叫"坐井观天"。
        失却家国土地与个人尊严的大痛,是何等锥心刺骨?和半年前就已卧床不能行走的那位哥哥相比,他们谁更痛些?小米不敢深想,既然健康、快乐如此短暂,不如舍出最美好的时光折腾存在感。
        "咱们小镇,就是不会宣传,要是写个故事,是不是就有更多人来玩?"男生用手指着锁龙沟,想听小米的看法。
        "编出来的都是伪民俗,只能骗最不愿意独立思考的人!就算小镇什么历史都没有,你会觉得它不好么?"小米没好气地反驳。这世界,有太多伪饰和矫情,我们宁愿相信假,相信别处生活的精彩和不同,也不愿面对真,面对谁都无法逃避的平庸。 
        "家乡的好,你们不懂。"小米赌气似的总结,尽管对家乡也谈不上多了解。记忆里的小镇,只一座山,由疙疙瘩瘩的石块组成,有着粗砺、简朴的名字:"砬子"。小米曾对别人如此描述:平地崛起,位居镇边,四周尽是平原。
        记忆,多半不靠谱。
        小米口中的砬子山,确实由乱石堆成,只不过山腰植被逐层晕染,山头部分露出巨石,巨石上高踞八角多层亭阁。如果独立欣赏,在夕阳的红光里它呈现嵯峨并孤傲的样子,若将其与周遭山峦同看便连孤傲也没有了,显露的是婉转。
        根本不似她逢人便吹嘘一番的雄浑严肃。
        不管怎样,砬子山曾是小米心中的最高峰,和北方冬日的寒冷、大风同等厉害。当然,它并不是平地里忽然出现,它们峰峰相连,从更加遥远的冰雪腹地绵延而来。站在高处向西北眺望,山峦一脉接一脉,以合理又错乱的方式横搭竖拼过来,天光明艳时分,甚至能观察到山头与山头细腻的联结方式。
        离家数载,也算走过大江大川,再见小镇最高峰的小米依然激动难平。猛提一口气,顺着人工台基一次不停地登到山顶,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高处,她竟没能产生往日登顶它峰的自豪与快慰。大概,被汗水洞穿的不只是背上薄衫,还有心底里再也无法从头的无力感。
       男生们告诉小米,山脊上的风车,每画一圈产出一度电,每个叶片的长度是五十米。小米想象堂吉柯德大战风车,想着想着,风车竟显出怪相,巨大叶片一轮一轮画着,发出恼人的嗡嗡。大量安插在山脊的能源破烂,损坏了山峦原本自然起伏的线条与天际的交接,还吓跑了本应在林间休憩、捕食的飞鸟。
        "好在,山里还没有索道,没有门票,我们还是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走来走去,欣赏未被绑架的夕阳!"小米难得大声,说这正是小镇最妙的地方。
        兴许是心下产生太多翻滚,每个字都和老妇般枯澹,脱口而出的反而如孩子般明媚:"再过二十年,我要回家采蘑菇!"
        "谁要跟老太太一起采蘑菇,要采现在采!"男生们同声回应。
        小米再次被逗得大笑不止,尽管知道他们曾是同学中最淘最坏那拨的,现今好歹是大叔级别,也是小镇的中坚力量。想来,他们也难得在最放松的时刻暴露了隐匿很久的纯真本性,甚至因小米的记忆发生空洞,重新设计了二十年前的经历:"你,以前老追我们,写情书,穷追不舍,当时为了不耽误学习,俺们都没理你。"
        笑过,便一同坐在山坡上看山洼下的城子村,等西边的日头掉落云端。在最美的霞光里,有人再次念叨起流行乡间的歇后语。
          "千里扛猪槽子,"
         小米喝一支啤酒,他们喝两支。
        "到底啥意思?"小米问。
         "为(喂)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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