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庙有竹，有竹不奇，天下处处有竹，奇的是，张良庙的竹，根部之节皆是弯的，其节弯得适度，匀称，如弓如月，抚摩抚摩，手感清凉光滑，叶子微微作响。

张良庙的竹为什么是弯的？这个问题困惑颇久。主持神事的人，一曰张良辟谷时候，攀食其花，压竹而弯；一曰老子所骑的那头青牛，驮送经书，在此地遭遇大风，经书散乱，化竹而弯。传统的解释，当然是一种解释，不过有研究物理的学者讥讽这些观点，其认为节之所弯是由竹的种类或水土所致，并作试验：将外边的直竹移入张良庙，将张良庙的弯竹种到别处，结果是，移入的直竹变弯，植到别处的弯竹变直，人大呼其异，又沉默不语。

某年某月某日，我随朋友到张良庙去，见到了这些竹。两位女士倚竹照相，笑漾语纷，十分兴奋。我远远而望，悄然而问：这些竹为什么是弯的?如果它们与张良是有联系的，那么张良过去一定在此地隐居了?关键是，人可以影响草木吗?是以人性之中的神性影响吗?人有神性么?我想来想去，不得其解，甚至还越来越糊涂了，遂把问题悬置起来。

不料天助我，我竟梦见了张良。恍惚之中，他拄着拐杖翩然而至，其脸瘦须修，自言自语说：“竹子通直，人速砍伐，竹子曲折，人怠砍伐，生存之需啊！”我惊诧而喜，便要礼拜致谢，但张良却飘然而逝。我睁开眼睛，东方即白。

选自《在峡谷享受阳光》，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19年7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