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会与壹基金：慈善的竞争带来什么

（慈善的竞争）

华说

发生于4月20日的四川雅安芦山7级地震，感受到“震感强烈”的，不仅有周边省份的城市和人们，还有中国红十字会。

雅安地震发生在早上8：02，中国红十字会于10时左右在其官方微博发布了赈灾信息。微博说：雅安地震发生后，总会立即与四川省红十字会取得联系了解灾情。四川省，雅安市红十字会已派出工作组赶赴雅安，省红十字会救援队已集结完毕，做好出发准备。总会工作组正在赶往机场赴灾区考察灾情

这条微博引发的“震感”之强烈，远在人们的意料之外。网友对这一微博的评论惊人的一致：一个简单的“滚”字，一个鄙视的表情。许多大V账号也纷纷加入了这一行列，使其扩散得更为广泛。满屏的“滚”字，以整齐的队列呈现出，可谓惊心动魄。有报道说，据粗略统计，此微博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得到了14多万个“滚”。

相比于网络上情绪化的表达，人们的实际行动更让红十字会难堪。赈灾消息发布后的当天晚上，红十字会在微博上晒出了募集善款的成绩单：截至20日19时，我们共收到社会各界爱心人士个人善款835笔，共142843.12元。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另一个民间慈善组织壹基金的账单：截至4月20日20时，经确认的救灾捐款已经超过千万元，此外还有一些意向性的捐款尚未确认。

如此惨淡之局面，对中国红十字会而言，意外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在过去几年中，以“郭美美事件”为代表的一系列丑闻，已然让这个中国最大慈善救援组织声名狼藉。这个慈善组织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在以下事例中可见一斑。其一是有媒体报道说，台湾红十字会组成救助队打算去四川协助，但被中国红十字会要求先援助五百万人民币才可以进入灾区。有人说这是红十字会收取“买路钱”，一时间微博转发过万。此事最终被证明是假新闻；其二是21日中午，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发布的一张工作照片引发质疑。网友称照片中的男子可能是红会工作人员，并佩戴浪琴表。后来经过调查，这名男子其实是一名媒体记者，其所佩戴的手表也不过是400元的普通表。“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不爱人者，及其胥余。”这两件事虽然都被证明是子虚乌有，但人们表现出来的“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的下意识反应，分明显示着人们对中国红十字会的信任，脆弱到何等程度！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一个公益慈善组织而言，其立身之本是什么？是公众的信任。唯有获得公众的信任，人们才会将钱财捐赠与它，并通过它送到需要帮助之人的手中。中国红十字会今日面临的惨淡现实，是多年来不信任累积之结果。这种不信任的根源，不在于具体的人和事—— “郭美美事件”为代表的一系列丑闻只是催化剂，将潜藏于人们内心的怀疑显性化罢了，而是来自中国红十字会封闭的运作体制。而其背后，则是国内对慈善组织的行政管制而形成的垄断局面。

众所周知，在“壹基金”获得资格成为第一个拥有合法地位的民间慈善组织之前，中国的慈善事业是由红十字会为代表的官方慈善组织所垄断的。他们几乎垄断了全社会的公益捐赠资源。这一格局的形成，是因为在现有的法律和政策框架下，不论公募还是非公募，所有的基金会要想成立，都需要找到一个有官方背景的业务主管单位。也就是说，民间力量想要从事慈善，必须投靠在他们门下。“壹基金”在取得合法资格之前，也是挂靠在红十字会之下的。不难明白，一个因为政府管制而取得垄断地位，以行政机构方式的运作的组织，没有募集资金的压力——依靠行政命令就可以获得社会的捐赠资源；没有与之竞争的对手——民间慈善要获得“合法”的身份，必须投靠于它，腐败丛生、效率低下，运作成本高昂不仅可以想象的，也是势所必至的。验证这一点的，是现实中发生的无数实例。

尽管迄今为止，拥有合法地位的民间慈善组织还仅仅只有“壹基金”一家，但它的出现，为国内的慈善市场引入了竞争。而竞争带来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在中国红十字会身上。无论是“埋头苦干”的回应，还是对“考察”一词的道歉，中国红十字会刻意地放低了身段，而且对捐助财物接受和使用状况信息的发布，也较以往有了明显的进步。而作为竞争者的“壹基金”，也在不断晒出账本，向公众交代善款的流向和使用。这一切，均因为竞争而起。因为在竞争的状态下，一个慈善组织运作越是透明，款项来源去向越是明晰，就越能获得公众的信任，从而越能争取到公众的捐助。不仅如此，对每一个慈善组织而言，竞争构成了一种强大的外在约束。优胜劣汰的压力，必然使其提升效率，强化内部的自我约束，从而大幅度地降低运行成本和腐败行为。从监管的角度看，相比于当下主管部门的监管和审计，市场制度采用，无疑会大幅降低对慈善组织的监管费用。

从这几天的舆论来看，面对铺天盖地的批评，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站出来为红十字会辩护，并呼吁“再相信一次”，以为不如此将有害于中国的慈善事业。区区在下却并不以为然。一则公众的信任，非呼吁所能获得的。市场竞争不相信眼泪，中国红十字会要重获公众信任，不是靠乞求“再相信一次”，而要在市场上实实在在在打拼出来的；一则红十字会的失落，并不就是中国慈善事业的失落。只要放开管制，打破垄断，让更多的民间慈善组织获得合法身份，中国的慈善事业自然会蓬蓬勃勃。是的，当来源于各种力量的慈善组织在市场上自由参与竞争之时，没有疑问，中国的慈善事业将会另一番面目。

2013/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