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款手续费”乃是违约费

华说

“择校费”是个老话题，“择校退款手续费”则是一个新话题。

喜新厌旧，人之本性也。“择校费”说了N年了，老生常谈了无新意，且按下不表。这里单说“择校退款手续费”。昨天在网上浏览新闻的时候，看到新华社播发的一则报道。报道说，重庆市渝北区梁女士的孩子今年小学升初中，她在北大附中重庆实验学校缴了4万元的赞助费，最后她的孩子没在该校就读，学校只退了3.4万元给她，理由是要收取15%的手续费，共计6000元。

梁女士的经历并非孤例。新华社记者对对重庆市育才中学等16所市属、区属重点中学进行暗访后发现，择校费退款要扣除手续费是一种通行的做法：所有的学校均表示，如果因为学生方面的原因申请退款，要收取一定比例的退款手续费。不过，各学校退款手续费的高低差别较大，有的学校收取缴费总额的2%－3%，而有的学校则会收取缴费总额的25%甚至更高。譬如说，报道中提到的重庆第十一中学校的招生办工作人员表示，择校费用的高低取决于孩子“小升初”考试的总成绩以及小学五、六年级的考试成绩和获奖情况。但无论如何，3.8万元是“起步价”，如果因为学生方面的原因需要退费，则需扣除缴费总金额的30%作为手续费。也就是说，即便按照该校择校费“起步价”3.8万元计算，倘若学生家长要求退费，被扣除的手续费高达11400元。

中国的教育，这些年来一直广受批评。名目繁多的收费项目，是人们不余遗力予以抨击的主要靶位之一。此番新出的“择校退款手续费”，自然也逃不脱这一命运。看网上网下，骂声一片。勃然大怒者有之，严厉训斥者有之，冷嘲热讽者亦有之。这不仅是可以想象的，也是势所必至的。

然则“择校退款手续费”究竟从何而来？这些学校给出的理由，主要有两点：其一是家长所缴纳的费用都已上交财政局，根据相关规定，从财政局退款要收取一定比例的手续费；其二是为防止家长多个学校缴纳择校费，挤占其他学生读书的名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说第一条理由。对于退款要收取一定比例的手续费的说法，财政局予以了否认。从逻辑上判断，这个回答是可信的。因为倘若财政局的确有明文规定，则各个学校的收取退款手续费的比例应该是一致的，但事实是，各学校收取退款手续费的高低落差明显：有的学校收取缴费总额的2%－3%，而有的学校则会收取缴费总额的25%甚至更高。再后退一步，即便不排除财政局推诿责任的可能，财政局确有收取退款手续费的规定和事实却加以否认——政府部门这样做是并不鲜见的，但各个学校如此高低不平的收费比例，也显示着所谓的收取退款手续费源自财政规定，并非是这一问题的决定性因素。

二者去其一，学校收取“择校退款手续费”的真正原因，便落在了第二点理由上，即“是为防止家长多个学校缴纳择校费，挤占其他学生读书的名额。”这理由，说得足够坦诚。那么，这理由成立么？合理么？愚以为，成立，并且合理。

人所皆知，受制于入学资格、师资配、教室等软硬件条件，一个学校每年招收的“择校生”，不可能想招多少就招多少，而是有名额限制的。举例说罢。假设一个学校今年的“择校生”名额为50个，每个名额需要缴纳的择校费是4万元，那么，这个学校招收“择校生”的收入是200万元。因为额满为止，学校招收到50个“择校生”之后，便不再对外招生。倘若有一个学生缴纳了择校费占用了一个名额，但最终却没有来，那么，学校将为此损失4万元；一个是4万元，2个就是8万元……此次类推，退款越多，学校损失越大。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学校自然不希望有价值的名额白白浪费。相比于全额退款，“择校退款手续费”的推出，显然会让学生家长有所顾忌，因为前者几乎是无偿占用，后者则让学生家长占用名额的代价提升了，收取的手续费越多，代价越大，从而有效地减少了这种行为的发生。

那么，为什么各个学校的“择校退款手续费”从“2%－3%至25%甚至更高”，如此高低不平？答案其实也简单，因为不同的学校有不同的退学率。“择校退款手续费”低的学校，过往的退学率必然较低，择校退款手续费”高的学校，其退学率必然较高。为什么退学率有高有低？因为学校的教学质量不同。不错，能够招收“择校生”的，必然是好学校，但好学校中也分为三六九等，全国重点、市重点、区重点等等不一而足。由此可以推定，那些收取2%－3%“择校退款手续费”的学校，必然是顶尖的名校；而收取25%甚至更高“择校退款手续费”的学校，显然是在好学校排行中位居末几位的学校，学生家长一旦有机会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必然会转身离去。

对于学校收取“择校退款手续费”，学生家长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的。因为在缴纳择校费时候，学校会与家长签订一个择校协议，协议上明确了退款要收手续费的条款，家长若不能接受可以拒绝签订协议，当然，学生也不会取得就读该校的资格。也就是说，当事双方对此都明白无误，并在此基础上自愿达成协议，不存在隐瞒、欺骗等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因此，退款要收手续费的条款规定，是双方对权利和责任的界定。“择校退款手续费”的实质，在此显明了：所谓的“择校退款手续费”，就是因为学生家长不履行协议学校收取“违约费”。试看现实中形形色色、正规或者不正规的合同、协议书上，总有一款有关违约责任的约定，规定违约的一方对另一方必须作出一定的补偿。无他，因为不不履行合同、协议对另一方的利益造成了损害。当学生及其家长爽约之时，学校收取“择校退款手续费”，岂不是理所应当题中应有之义？

实际上，学生家长同时在多个学校缴费以争取“择校生”的名额，是一种普遍的行为。报道中提到的重庆南岸区的郑先生，同时在4家学校都缴纳了择校费。没有疑问，如果这4所学校都将郑先生的孩子录取为“择校生”的话，郑先生必然会选择最好的一所学校，而放弃其他三所学校。而这三所学校的三个“择校生”的名额，很有可能因为郑先生的行为被白白浪费。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原本有另外三个孩子可以有机会获得进入这三个好学校，分享到这稀缺的优质教育资源，但因为郑先生的行为被排挤掉了。一面是优质教育资源的虚掷，一面是学生欲接受良好教育而不得其门而入，资源没有得到有效配置无效率不论，又何所谓的公平而言哉！通过收取“择校退款手续费”，提高像郑先生这样虚占名额的行为的成本，从而减少这种行为的发生，何问题之有？

一方面四处缴费，以便尽可能占用更多的名额，为自己争取“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教育资源，一方面却又指责学校“择校退款手续费”是霸王条款，以显示自己是“弱势群体”意图博得众人同情，可谓是 “得了便宜又卖乖”。无脑者和“道德控”或不明事理，或故意不求甚解，只知一味聒噪和顾盼自雄。呜呼，正义正义，多少私利，假汝之名以行。

201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