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荒”的真相

华说 

前段日子，一则网上流传的帖子，引无数网民竞折腰。帖子的作者列举了江苏泗洪县拥有的各类豪车数量：“宝马800辆左右、奔驰600多辆、奥迪500多辆、保时捷50多辆、英菲尼迪50多辆……”而其中的佼佼者，是泗洪县的石集乡，据称该乡拥有宝马车500辆，因此被网友戏称为“宝马乡”。

泗洪并非富庶之地，恰恰相反，它位居江苏省最为贫困的地区之一。人们的疑问，正因此而起：一个省级贫困县，何以拥有如此之多的豪华车？购买这些豪华车的钱从何处来？回答是，来自高利贷！当地不少人从事高利贷生意，以2分3分的月息向百姓募集资金，放出去1毛2毛，甚至更高。以月息1毛(月利率10%，合年利率120%)计算，借出去1000万元，1个月后收回来就变成了1100万元。在时点上，这股高利贷风潮是从今年春节银行信贷紧缩后开始蔓延的。

民间高利贷的兴盛，江苏泗洪只是冰山一角。中国人民银行温州中心支行的调查表明，有89%的温州家庭(或个人)和56.67%的企业参与了民间借贷，当地民间借贷容量达到560亿元。而据当地人透露，温州个别民间借贷的月息已达2毛，转化为年利率高达240%！实际上，从各地的报道来看，当下的民间借贷之活跃，远在人们的想象之外：从江浙等沿海地区扩展至陕西、内蒙古等内陆地区，从制造业领域扩展到商贸流通业甚至普通家庭。范围之广，参与人数之多，均为以往所未见。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民间借贷汹涌之际，另一面的人们，却在频频告急：中小企业缺钱、银行缺钱、股市缺钱、楼市缺钱……伴随着这种现象的频频出现，一个新名词于是乎不胫而走——“钱荒”。

“钱荒”云者，意味着市场上缺钱了。然而很难想象，在“控制通胀”为第一要务的当下，竟然会出现“钱荒”。因为所谓通胀，就是钱发多了！实际上，资源性产品、农产品价格的轮番上涨，收藏品、艺术品市场上价格以“没有最高，只有更高”的姿态一往无前，以及民间高利贷的蔓延和火爆，都证明着整体而言，市场上是“不差钱”的。因此不难明白，那所谓的“钱荒”，只是发生于部分领域——主要是围绕银行运转的体系而已。

那么，为什么围绕银行运转的体系出现了“钱荒”？ 央行不断提高提高存款准备金率——目前已达到历史新高的21.5%，自然是一个原因。但以愚观之，这不足以造成所谓的“钱荒”。根本的原因，其实是由于管制利率而起。

利率是什么？学过经济学的都知道，利率是一个价格，资金的价格。按理说，同其他商品的价格一样，它是由市场供求决定，随行就市。但现在又如何？众所周知，利率是由央行管制的。其上升和下降，均由其一手调整。截至目前，经过今年的3次加息，银行一年期存贷款利率分别达到了3.5%和6.56%。而这个利率水平，参照高企的CPI数据以及活跃的民间借贷一看可知，是远在市场价格之下的。

因为利率是资金的价格，管制利率其实就是管制价格。那么，当一件物品的价格被管制在市价之下，会发生什么？有两方面的效应：从供应者一面而言，他会减少供应甚至停止供应；从需求者一面看，在价格竞争手段被限制后，其他的竞争手段将会被采用。

在这样的一个视角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明白“钱荒”发生的内在逻辑。

银行是一个中介，联系着借者与贷者。这里有两组供求关系：第一组是银行与储户的关系：银行是需求者，储户是供应者；第二组是银行与贷款人的关系：银行是供应者，贷款人是需求者。先说第一组，当银行的存款利率远低于市价时，储户必然会减少在银行的存款，转向民间借贷等其他途径。譬如说，普通百姓不再将钱存进银行，而是参与集资放高利贷；又譬如说，上市公司不再将募集来的资金存在银行，而是纷纷为子公司发放委托贷款，收取不菲的利率收益。这样的状态下，流向银行的资金必然减少了，于是乎银行首先“钱荒”了。

再说第二组关系，银行与贷款人。这个时侯，银行是供应者。央行规定一年期的贷款利率是6.56%，参照民间20%-30%的利率，显然是在市场价格之下。作为一个理性的经济人，银行的选择，必然是减少贷款供应。而此举首当其冲的遭殃的，必然是中小企业。因为中小企业融资难原本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更何况当此银行感觉手头紧张的之际。于是乎中小企业“钱荒”了，而调控之下的楼市自然也“钱荒”了……

自然，作为“钱荒”中心的银行，也在竭力地化解着困境。譬如说，揽储的花样层出不穷：大额存款送礼、返积分以及理财产品“冲时点”之类。这其实无非是在利率管制下，被迫采用的价格之外的竞争手段。实际上也是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向市场利率靠近。但这毕竟是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上化解利率管制下的资金困境。

民间借贷的活跃，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企业的资金渴求。但相比于庞大的正规银行体系，毕竟从属于拾遗补缺的地位，岂可与之同日而语。 因此，正本清源，放开管制，推进利率的市场化，让市场决定其上下起伏，才有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钱荒”的问题。而事实上，当此放开之时，民间借贷的利率也会随着资金供给的增加而下跌，备受诟病的“高利贷”也将不成其为问题。

201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