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市的瓜果为什么不甜

（从费雪的名言看提前采摘）

华说

夏天来了。

对怕热而又贪嘴的区区在下而言，这是一个最坏的季节，这也是一个最好的季节。说最坏，是因为发怵于炎热的天气。烈日当空，暑气逼人，为稻粮谋而不得不奔走于城市的水泥森林中，诚苦事也；说最好，是因为当此之时，瓜果飘香。各类水果杂陈于市琳琅满目，大可大快朵颐一番。一饱口福之余，又能消暑解渴，不亦快哉！

因为农业技术的发展，如今的市场上反季节水果比比皆是。只要愿意出价，人们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瓜果。不过，主流的消费，平常百姓人家餐桌上的品类，大抵还是随着季节的转换而更替。天气转热，街边卖瓜果的日见其多，而品类也日见丰富。先是杨梅、樱桃，接着是李子、甜瓜。在这个时节，最常见的就是西瓜了。小区外边的马路上，不时可见装满了西瓜的大卡车停在路边就地贩卖。按照历来的经验，每逢这个时候，就是西瓜大量上市的日子到了。

老生常谈。这个时候，又会经常听见“瓜不如以前甜了”，“口感不如以前”……之类的言论。真不知道的确是瓜果的品质下降了，还是因为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的嘴巴开始挑剔起来。因为从个人的经验而言，味蕾似乎并没有如是“今不如昔”的感受。不过，有一种感觉是切实的，那就是，当下大量上市时候的西瓜的口感和品质，确实比6月上旬刚刚少量上市时要好，好得多。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早上市的瓜果不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无意中看到的一则报道，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报道援引一位农业专家的话说：“瓜果的品质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农民过量或偏重使用某种化肥，有机肥补充不足，过于强调高产，栽培过密，浇水过多等等，其中提早采摘是最重要的影响因素之一。”瓜果在还没有成熟时候就被提前采摘下来，直接的后果就是品质下降。而在实践中，在西瓜、甜瓜、西红柿等农产品生产中，提早采摘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

接着的问题是自然而然的。为什么瓜果还没有成熟，农民就急着提早采摘？答案非常简单，因为上市早能卖好价钱。以小区外的水果摊为例罢，6月上旬刚上市的时候，每500克开价在2.8元，甚至有3元以上的。随后一路回落，现在已经降至每500克1.6元了。按照往年的经验，未来一段时间里价格还会下跌。这是市场上的零售价格。虽然不是农户卖给瓜贩的价格，但起走势是一样的。刚上市的时候，因为供应量少，价格自然就高。随着供应量的逐步增加，价格开始跌落下来。对农民而言，如果等到西瓜成熟了，虽然分量增加了，但这时候价格下降了，而成本也较提前采摘为高，其收入反而可能下降。在行情好价格高的时候，虽然西瓜还没有完全成熟，分量也轻，加上后期的市场行情也不确定，落袋为安为上也。此外，瓜摘得生一点，也便于运输。因此，提前采摘无疑是理性的选择。

这种权衡，其实就是费雪的收入理念。费雪有一句名言：收入是一连串的事件。收入是流动的，有时间性。一个农民种植西瓜，其收入不是西瓜成熟采摘时候那一刻才有的，而是在每天的生长中不断地变动，开花是收入，结果也是收入，成熟也是收入。收入的变动并不一定往上走，有时是增加，有时是减少。当然，收入的实现是在卖出西瓜的那一刻发生的，但没有此前的生长变动，其收入也就无从实现。这样看，农民提前采摘的行为，是在其自身局限条件下争取收入最大化的正常反应。

然则为何农民不趁着高价大量提前采摘？的确，如果市场价格高企，西瓜的收成时间会较早。但这提前的时间是有限度的。因为农作物的生长有其内在的规律，而在市场上又必须经过消费者这一关。因此，农民不是一股脑儿地乱摘一气——如果是这样，他必然血本无归。农民不傻，他从未如此做过。能够提前采摘的，充其量是那些生长相对较快，已经达到七八分成熟的西瓜，显然，这样的西瓜，数量不会多。这样，经过贮运过程中一个“后熟”阶段，西瓜从表面上看上去熟了，上市的时候就能为市场所接受。尽管这样的西瓜因为并未真正成熟，口感、营养成分达不到指标。但因为量少，急于尝鲜的人们，还是愿意出价的。

按下葫芦起来瓢，还有一个有趣的话题需要回答。正如前面的行文中所提到的，刚上市时候的西瓜，口感、品质都比较差，但价格却高；而当下大量上市时节的西瓜，口感、品质远比一个多前刚上市时优胜，然而价格只有前者的一半。这岂不是瓜果质量与价格的背离？！不是说“便宜没好货”，“优质优价”是市场的铁律吗，如何解释这样现象？其实，这也不难回答。因为“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或者说，“人不能两次进入同一条河流”。从利息理论来看，同一个物品，在不同的时间，就是两种不同的物品。因此，时间的先后其实也意味着两种不同物品的选择。时间在前的物品，要比时间在后要贵。无他，提前消费，自然要付出提前消费之价，而且这个提前之价，大抵要高出许多。一个月前2.8元一斤的西瓜，没有现在1.6元一斤的西瓜好吃，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这并不推翻“优质优价”的市场铁律。因为在同一时间内，依然是质量高卖出好价钱。你去和水果摊贩讨价还价，说别人卖得比他便宜。他总要还你一句：“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的西瓜甜，质量好。”

201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