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旦成为公众人物，不免自觉不自觉地会装模作样。倘翻译成时新的话语，便是“作秀”。商业社会，企业是这一舞台的主角。在众人目光聚集之处，其作秀的冲动，并不逊人；那花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譬如说，前些日子，著名的快餐企业麦当劳突然操心起母鸡们的生活了。它向鸡蛋供应商发出了长达6页的照会，洋洋洒洒地列出了“本公司禽兽福利委员会”制定的禽兽福利准则。聊举一例罢。关于母鸡的“住房问题”，它要求，凡是向它提供鸡蛋的农场，必须给每只母鸡72平方英寸的空间。在这其中，此外还有诸如饲养方法、催蛋过程等一系列“福利待遇”，一条一条均有明确而具体的规定。麦当劳宣布说，从2002年开始，凡是不符合这些准则所生产出来的鸡蛋，它将拒绝收购。

　　宣称“我们一直关心鸡的福利”的农场主们自然大举抗议。但麦当劳似乎铁了心将对母鸡的爱进行到底。它表示，为了确保这些措施落到实处，将派员对农场进行突击检查。不仅如此，关心“禽兽福利”的麦当劳还向猪肉、牛肉的供应商发出了类似的通知。

　　千年之前，孔子曾傲慢地说，“礼不下庶人。”千年之后，这话在现实中依然发生着效力。于是在人与人之间还充满着等级、歧视和冷漠之际，麦当劳竟已然做到了“爱至于母鸡”。其博爱之心，焉能不令人为之肃然起敬？奈何偏偏有好事之徒非要戳穿西洋镜：“这是维护公司声誉、避免股价受损的上策。……至于母鸡的痛痒与否，实在与该公司没什么关系。”一语以结论之，“作秀”是也。

　　说起来，这些年来国内企业被舆论斥之为“作秀”的事例是颇为不少的。其实呢，既然“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已经过去，作秀便会登场，要害只在于须明白作秀为什么。如麦当劳者，是鲜明的实用主义：“为利益而作秀”。而中国企业，往往会弄假成真，最终化为艺术的热诚：“为作秀而作秀”，甚至因此而光荣献身。试观近几年之企业界，此等悲喜剧，不知几何！“中国人的问题永远不是事实的问题，而是形式的问题。”一百年前一位西方人士的观察，似乎还说着现在。

　　然而麦当劳的母鸡事件还是“作秀之小者”。在这之前，曾读到过一则报道。大意是，国外某镇上开有两家店，经营商品雷同故竞争十分激烈。镇上居民货比两家，以购到低价者为乐。而这两家果然不负众望，今天你打折，明天我降价，年年如斯。直至两家店主相继去世，外人接手之后，才发现这两家店的地道是相通的：他们原来是一伙。

　　我喜欢这个近乎寓言的故事。不仅因为它是“作秀之大者”，更是因为，小镇居民、店家，以及他们之间的互动，实在是商业社会一个生动而写意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