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那些花儿

                                     文/夜色如茶

敲完这些字，我的手跟我的心一样隐隐生痛。我一直不敢用力去回忆这件事，更不要说要敞开自己的内心世界写下这个我隐埋了很深很久的故事。在我写博客的这三年来，没有一篇文章中有提到过我的外娚女——琼。琼离去了，我一直都是用自己沉痛的方式默默地去怀念她，而今夜，我终于可以用这一个个活生生的文字来想念她了，虽然这当中，回想到某些场景，我还是忍不住一次次流泪、伤感甚至是恐惧。

如果这个世界能多一份善良，少一些邪恶，那么阳光才能真正温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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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我的梦里唱起了这首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歌声里有着无尽的忧伤，无尽的凄凉。一个年轻的身影从我的梦中走来，她披着一头美丽而又乌黑的长发，突然，一阵狂风吹乱了她的发，遮住了她的脸。天边，黑压压的乌云狂卷而来，转眼，年轻的身影便被它们吞噬得毫无踪影。

歌声远了、轻了、消失了。

……

琼，是你吗？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年轻的身影真的是你吗？我知道你喜欢这首歌，还记得在六年前，那时你大学刚毕业不久，我们一起去了KTV，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当时你唱的就是这首《那些花儿》。我没想到长大后的你竟然有这么动听的歌喉，听得我有些入迷。你告诉我，你在大学毕业那天也唱了这首歌，同学们都流泪了，你说你喜欢它纯朴的歌词，喜欢歌里那些淡淡的伤感。

是的，我也喜欢这首歌，每次听它总是会把我带到那个纯真的年代，喜欢歌中唱出的那种离别后一些固执的怀念。后来，我们一起合唱了这首歌，我还记得你动情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还记得迷离的灯光下你那张青春而秀丽的脸。在那个晚上，我才知道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小女生的你，真的已是长大了。

琼，你本是一个幸福快乐的女孩，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件事都是一帆风顺，甚至是大学毕业后也没有为求职而花一点点心思就有了一份稳定而舒适的工作在这个城市里等着你。这样的机遇令你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是羡慕不已。

我多么怀念在你上班后的半年时间里与我们一起同住的快乐时光。你是个性格温和而懂事的女孩子，我喜欢每天吃过晚饭后，听着你哼的小曲从你的房间里传来的温暖时光。虽然我是你的姨，但岁数只比你大一轮，因此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谈你的大学生活，谈你的理想爱情，谈追你的那些男生们。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时的我总是会强调再强调：“找老公一定要找一个他爱你多一点，你爱他少一点的人。”每次你听了我的这句话总是会冲着我调皮地眨着你那双纯净而又明亮的眼睛。

可是，就在你开始享受美好年华的时候，命运却跟你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你的一个同学来到这个城市找工作，因为租房子住负担不起，于是恳求你从我这里搬出去与她一起合租。虽然我和你妈都不喜欢你住在外面，但你说你想帮同学分担一点，我又怎可强留？

没想到的是，你的那位同学在与你合租两个月之后竟然搬走要和她刚认识的男朋友同居了。那天我知道这件事情后马上就给你打了电话，琼，还记得那时我说的话吗？我说希望你能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小姨永远都欢迎你回来。

你在电话里乖乖地答应了，但你说要等这一年的房租合约到期再搬回来。为房租的问题，你在网上发布了帖子，想招合租之人。

于是，一个恶果就这样埋下了。

琼，也许是一路走来都太顺太好，所以你眼里的世界是一个纯净的世界，你的心里总是坦荡荡的，从不提防别人，虽然你知道夜晚时要关好门窗睡觉，可你忽略了许多许多的罪恶却都是在阳光下进行的。

我永远记得呀，在二○○五年八月十九日农历七月十五（也就是鬼节）的那个夜晚，那个充满离殇的夜晚啊！

那天的你怎么就刚好请假呢？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开门让两个陌生的男人到你家中看房子呢？你的好友从那天下午就开始联系不上你，直到晚上六点多，我接到你妈从老家打来电话后才知道他们都联系不到你，于是匆匆赶往你家。你家的钥匙你的那个同学还有，我到的时候，你同城的同学和好友几乎都来了。

一踏进你屋里，我就有一种不祥之兆，但我马上坚定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在你家等了两个多小时，你依然是音讯全无，我有点慌了，叫我的好友陪我到街上看看。

就在我离开你家后的不久，我接到你同学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刚刚找到你了，要我做好思想准备。那一刻，我所有的神经全乱套了，我一阵窒息，脚底一阵瘫软，我发了疯似的对着电话大吼，问你到底怎么了？在电话那头，你的同学已是泣不成声……

琼，当我跌跌撞撞地来到你家楼下时，刑警告诉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在大衣柜里发现了你。倾刻间，天地在我眼前碰撞，整个世界在我面前似乎瞬间毁灭，我绝望地哭倒在地。当我挣扎着要上楼看你时，警察已封锁了现场。

那一夜，我沙哑的嗓子里一直重复两句话到天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都是我没照顾好你！都是我没照顾好你！……”

那一夜，你所有的亲人好友星夜赶往这个城市……

琼，我可怜的琼，为什么命运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夺去你如此单纯而善良的生命，让你这样早早地与我们阴阳相隔？你那如花一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那个下午戛然停止。在恶魔面前，生命是如此软弱无力！如此不堪一击！

泣……

琼，知道我再一次唱你喜欢的《那些花儿》是在什么时候吗？

那是在你走后的第二年初秋一个晚上，那晚我心血来潮和我的几个好友去了一个可以自弹自唱的小酒吧。在我们的邻桌坐着几个年龄与你相仿的男孩与女孩，他们正在大谈着什么是爱情？也许是他们的话题吸引了我，又或是他们对生活的热情与憧憬感染了我，让我想起了那个曾经如他们一样豆蔻年华的你，我们曾经也谈论过这个话题，你的眼中也总是会闪着与他们一样样的憧憬，你告诉我，你相信爱情。

我想着你说的话，于是转过身去问他们：“你们相信爱情吗？”

男孩女孩们的目光全部看着我，他们有几秒种的停顿，然后纷纷大发感言。有人说相信爱情，有人说相信面包。只有一个女孩，她没有回答，只是用她那双明亮的明睛看着我，那熟悉的眼神，让喝了三分醉的我有片刻的恍忽，以为坐在对面的女孩就是你。

琼，是你吗？

没有回答。我回神了，爱情和面包如今你都不用再关心了，因为你已在另一个世界里。瞬间，伤感像藤萝一样缠缚着我的全身，我走向吧台，点了这首你喜欢的《那些花儿》。在幽暗的灯光下，谁也看不到我眼里的忧伤，我拿起麦克风，坐在高脚凳上，开始轻轻地吟唱。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琼，我知道，你的眼、你的笑、你的离去已永远黑白了我的记忆。我多么渴望人脑也可以像电脑一样有一个“删除键”，可以任意删去自己脑中那一些黑色的记忆。虽然时隔多年，大多时候我回忆起的都是你那张几乎每天都是写满微笑的脸，但，那年那个八月的那天，那个风声鹤唳的下午，你在极度的惊恐中被夺去生命的那个过程就像刻录机一样牢牢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每一想起，我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在上面慢慢地划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痛！

琼，在天国的你听到我的歌声了吗？少了你和我一起吟唱，歌声是不是显得单薄了？却更多了伤感？

……

琼，就在昨夜，你在杭州的舅妈打电话过来，无意中说起了你。她说你的舅舅经常会打开你的QQ去看看你，在你的空间里，看到你的很多好友和同学经常会在那里给你留言，跟你说说话。我听着听着，鼻子酸了，泪水不自觉地溢满了眼眶。

后来我叫你舅舅把你空间的留言截图过来给我看，看你的那些同学在这里与你诉说着他们的快乐，他们忧的伤。有的同学告诉你说自己要结婚了，有的同学告诉你已当母亲了，有的同学说自己还是单身，有的同学对你诉说工作上烦恼……

很欣慰你的那些同学好友都还记得你。琼，不知你知道否，那天，在你的追悼会上，你静静地躺在围着一层又一层的无数朵菊花当中，有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孩，满脸的忧伤，我看他在你身边停留，然后拿下手上的戒指轻轻地放在你的身旁。男孩看了你一会，仰着头长吸了一口气。我想他一定是害怕眼泪滴落在你的脸上。

我不认识这个男孩，不管他是谁，我想他一定是喜欢着你的男生。琼，如果你未曾离去，现在的你一定应该也是结婚了，或者已是为人母了，那我就是最最幸福的年轻的小姨婆了。我想着，想着，泪水涌出，抹去，再涌出，再抹去，然后在秋瑟中化为一抹忧伤带着我入梦。后来，就在梦中看到了你那年轻的身影。

琼，时至今日，你离去已整整有五年多，你看，又一个秋季到来了，天气是一天凉了一天。萧瑟的秋是最适合怀念的季节，阳光脱去了耀眼的衣衫换上了质朴的布衣，让人亲切可触。

琼，天凉了记得添衣，还有你在天国一定要记得为你的爸爸妈妈祈祷，祝愿他们一切安好！因为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与思念比我们是多几十倍！几百倍！几千倍！

琼，今夜安静如水，只是偶尔从窗外传来几声孤单的虫鸣。现在我打开千千静听，播放这首我们都喜欢的《那些花儿》，今夜我想与另一个时空的你一起吟唱，一起怀念我与你曾经有过的美好心情与景致，好么？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