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油价正悄悄地改变国际贸易格局

美国奥本海默基金公司董事总经理

李山泉

2008年6月27日

原油价格从几年前的20几美元一桶上升到今天的140美元一桶，对全球的财富再分配、人类生活方式以及世界经济发展，必将产生一系列重大影响。本文仅就原油价格攀升所造成的贸易成本提高，以及影响各国的进出口结构等问题提出简要的看法。

美国很多分析师注意到，过高原油价格的后续影响正在逐步显现出来。其中较为突出的是运输成本的迅速提高。关注航空运输业遭受前所未有打击的同时，各国也开始注意因运输成本提高给进出口贸易带来的新问题。事实上，因高油价造成的运输成本提高，使过去二十几年国际社会为了减少贸易壁垒、促进经济全球化的成果几乎丧失遗尽。

据美国劳工部统计，从去年年底到现在，进入美国的平均空运成本上升16%。海运成本也有大幅度的提高。例如，40英尺标准集装箱从上海到美国东海岸，在2000年原油价格20美元一桶时平均为3000美元，现在约8000美元。估计如果原油价格达到200美元时，其运输费用会上升到15000美元！运费提高实际上与提高关税有着等同的作用，强制性地推升进口价格，给美国同类企业创造了更有力的竞争条件。不仅如此，运费的增加还至少在以下四方面产生着重要作用：

其一，美国正在实现由进口通货紧缩向进口通货膨胀的转变。正如美国CIBC分析师鲁宾所言：“由于运输成本的爆炸性增长，过去十年当中遏制美国通货膨胀的最重要因素——美国进口价格与中国廉价劳动力的套利关系已经消失。即使中国廉价成本仍然有套利机会，但三位数的原油价格将使这种机会大打折扣”。美联储主席博南克在6月3日的一次讲话中同时指出：“以相对低廉的进口产品抑制美国生活费用提高的作用正在迅速消失”。这种变化的一个直接结果将是美国制造业的重新复苏，因为，进口价格高启会为美国企业的进口替代大开绿灯。

其二，中国产品在美国的价格优势开始逐步减低。撇开人民币升值造成中国产品价格提高的因素不谈，仅仅运输费用一项就可能使中国出口企业减少可观的利润。影响最大的行业将是那些价值/重量比率低的行业，例如，家具、制鞋、工业机械以及金属加工制造产品等。中国的很多出口产品恰恰在这些领域。很多研究人员已经注意到，中国这些产品的出口已显著放缓，在10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但这个趋势还远没有引起更为广泛的注意。毫无疑问，运输费用已成为推高中国出口产品价格的重要因素。

其三，美国进口市场的本土化和就近化正在加快。国际运费的提高使国际贸易的距离因素变得十分重要。美国进口者寻找就近和本土供货者的愿望普遍提高。例如，美国自从与其近邻墨西哥签署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以来，由于来自中国的相对低成本产品的竞争，这一协定的作用并没有在美墨贸易中得到充分体现。然而，随着运输成本的提高，墨西哥的优势开始变得十分明显。近两年来墨西哥出口到美国的总量正在以每年7%的速度增长。道理十分简单，中国广东到北美的运费恐怕要大大超过中国劳工低成本所带来的贸易优势。人们还注意到，中国销往美国的钢材已经下降了超过20%，与此同时，美国国内的钢材生产却增加了10%。

其四，投资美国的速度还会加快。过去十几年的国际贸易格局是在低原油价格的条件下形成的，当这个条件发生变化以后，国际贸易的方式必将发生相应的变化。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到销售市场去投资的速度将进一步加快。例如，瑞典家具商IKEA，第一个在美国设立的制造工厂上个月正式开工。该公司的发言人坦白地告诉美国蓬勃通讯社：“运送产品和制造这些产品的费用几乎等量齐观”。

由此可见，积极而审慎地研究国际贸易形式的变化、评估中国现行经济政策与这种变化的适应性就变得十分重要。特别是美国的市场，它毕竟在中国对外贸易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更需要做大量的具有前瞻性的研究工作。最为紧迫的是人民币汇率问题，在美元一路贬值的情况下，人民币升值的速度和目标价都成为国际资本市场关注的焦点，这也是研究中国进出口贸易增长的重要因素之一。

对国际资本市场来说，人民币的走向一直是令人关注的问题，但又缺乏足够的有说服力的研究成果，于是乎各种猜测就成为投机资本进出中国的动力。例如，法国里昂证券的分析师认为，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平衡价格应该是5：1，认为人民币将有更大的升值空间。姑且不论这样的目标价是否准确与合理，但它提出了一系列值得引起重视的问题：人民币对美元升值的目标价到底多少合适？用什么方法达到此目标？如何打破国际热钱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等等。因为，经验告诉我们，这不仅直接关系到中国进出口贸易的走向，更直接关系到能否有效地遏止国际热钱进一步赌人民币大幅升值。对国际热钱而言，如果中国的的利息率远远高于美国利息率，人民币升值又有巨大的“潜力”，不择手段进入中国就会发生。所以，影响、改变、甚至打破国际热钱的获利预期，并兼顾国际贸易的发展，将成为中国政策制定者需要长期面对的新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