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庄十三
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写错别字。比如经常把装东西的装,写成西田庄的庄;把阿拉伯数字13,写成汉语数字十三。
那时我作为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穷小子,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诗和远方”这么高雅浪漫的事体,更别说会想到“在星辉斑斓里放歌”这样高逼天际、雅臻迷幻、浪卷银河、漫无边际的壮举。因为彼时我既看不见诗也听不到诗,只能看到房前屋后土坯墙上糊满的花花绿绿的标语,听到左邻右舍家小喇叭里“东方红”和“样板戏”的熟悉旋律。
所以即使后来读了河北大学中文系,我也从未敢像别人一样,意气昂扬地去写诗或学习作诗,更不敢扯开锈迹斑斑的嗓音去放歌。总之,在人才辈出的河北大学,我和大多数校友就像星辉斑斓外稀薄的空气。
因为生计,我们曾给包括杰出校友在内的功成名就者做过垫脚石;因为事不关己,我们默默地看着那些自视精英者,把20斤牛吹出了80斤笔;因为愤青,我们也书写了一些不讨人喜欢的文字;因为失望,我们冷眼旁观一条条蛀虫蚕食一棵棵树上的果子:世界已然如此荒诞无序,我们何必徒劳无功地去修正混乱疯狂?
但是,我们从来不敢也不忍,在别人饥肠辘辘的时候,把喝酒吃菜的声音搞得吧唧吧唧;也不在别人住在烂尾楼为银行取不出钱愁得白发丛生时,唱起软绵绵的情歌撩拨漫天的星辰和月色;更不会在邻居沉浸在亲人故去的悲伤中时,兴高采烈敲锣打鼓吹拉弹唱歌舞升平……
其实撒眼看去,许多自诩有文化的文化人,不过是庄十三有方罢了。透过他们精心勾画伪装的皮囊,看见的并不是高雅有趣的灵魂,而只不过是一条条肥硕、油腻、膨胀的寄生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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