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美丽、睿智的女人。 她出身书香门第,是一名优秀的英文教师,操一口流利的伦敦音英文,同样也能讲标准的俄语。母亲大学时,是外语学院的校花。老相册里那个高鼻梁、深眼窝、梳着麻花辫子,辫子上还缀着蝴蝶结、笑容灿烂的女大学生就是母亲。
她在几十年的教师生涯中,创建了自己的教学模式。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法国总统蓬皮杜的秘书曾经观摩过她的公开课。她爱教书、爱学生也爱美。即便是在那个艰苦朴素的年代,母亲也会在衣服的细节上别出心裁地点缀些美丽的小装饰——衣领角上的枫叶别针或袖口宝蓝色的透明纽扣之类。总之,小时候,每当母亲出现在学校,总有爱美的女同学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她。
记忆中,童年是在母亲的悉心教授英文中度过的。年幼时,我是个伶牙俐齿的孩子,记忆力出奇得好,能够迅速背诵那些成年人都觉得绕口的英文故事。所以,小时候,母亲经常带我参加一些公开的英文表演。中学期间,当别的同学花大量时间记忆单词时,我却从不用为英文学习费神,这都归功于母亲对自己的启蒙教育。
但我是个叛逆的孩子,我童年的光阴是在遐想中消失的。一次数学课,老师要求做习题,我却沉浸在一千零一夜的飞毯上,下课了,为了能够出去疯玩儿,我竟用胡乱的符号对付数学题,把学校里唯一的高级教师气得血压飙升。结果,母亲被请到学校,而我则被筷子重重地抽了一顿。那以后,母亲开始对我严加管教,我虽然表面上服从,内心的叛逆情绪却愈发滋长起来。
初中时,虽然我的课余时间都花在了弹吉他、读小说上。学业上,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倒毫不费劲儿地名列前茅。高中,我依然采取上课大脑神游,考前临时抱佛脚的态度面对功课,成绩就一落千丈了。这时,我和母亲之间的对立已经达到定点,母亲的管教也没有半丝效应。就这样,虽然,由于母亲打下的良好基础,我的英文成绩依旧是班上最好的,但其他科成绩却糟糕透顶,因此,高考后,只上了所金融的专科学校。
工作后,当我自己成为母亲后,工余,我读英文本科段的课程时,自学俄语的老师又是母亲。那段时间,每天下班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到母亲家,灯下,年愈古稀的母亲,带我读字母,帮我听写单词,讲解复杂的变格。我打着呵欠,眼角渗出疲乏的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见母亲的花白头发已非常稀疏,但她依然强打着精神辅导我,赞扬我的每一个小小的进步。
霎那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凭着出色的模仿力很快对母亲教的英语课文朗朗上口;那时候,母亲是那么年轻漂亮,一头浓密的时髦卷发,目光锐利,我的每一次“小差”都逃不过她的眼神;那时候,她总对我的未来充满希望,我却总想逃离她的约束,自己则思绪天马行空,不肯在学习上吃苦。如今,虽然年过七旬,母亲依然保持着年轻的心态,依然会把不多的头发作成时尚的发型,依然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的学习。
今年母亲节前夕,我去探望母亲,母亲兴奋地谈着电脑制作图片,拉着我看她为我和姐姐分别制作的成长图片集,图片从我们幼年时的黑白照片到成年后的婚纱照、艺术照以及我们两家孩子的百天纪念、生日照片……还配上了怀旧的音乐。就这样,母亲依然保持着学习的心态。
虽然,我曾经非常叛逆,曾经是个失败的学生,虽然我没有如愿考上那所父母双亲的母校——北外,没有如他们一样成为外语人才,让母亲失望。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我却能平和地看淡世俗,潜心学习,让自己始终保持一颗向上的心。不知道,这是否源于母亲。
从小,我就羡慕同学家那些能做一口香甜饭菜的妈妈们,他们的妈妈还会裁减衣服,把自己的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的妈妈不会做饭,不会缝纫,她总让我吃简单的饭菜,也总让我穿校服。但成年后,当我度过那个清涩、偏执的青春期,为人妻、为人母后,却发现母爱有很多种,有一种爱,是无论何时,永远给予你一种心的力量,让你不断汲取知识养分,走向精神王国的殿堂。
母亲节这天,我下载了一首英文诗——A LOVE FOR
MOTHER,发给母亲。晚上,我打电话给母亲,想告诉她:“我爱你!”但当电话通了,儿子恰巧在练琴,母亲听到外孙的演奏,说了不少鼓励孩子学习的话,我们又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母亲爽朗地笑着。“我爱你”三个字依旧没有说出口……但我相信,电话那端的母亲会读懂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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