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用一个手指敲打键盘，这根手指与另一根手指配合夹着一支香烟，袅袅的。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不是吗？但同时我又感到它很完美，尽管客观一点说，我的手指跟我的人一样，开始变得衰老、木讷以至乏善可陈，但是我爱我现在的样子。

写到这里，我停顿下来，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写到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一篇文章。这虽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我并不打算闷在电脑前只想这么一个问题。有一件事必须先有所交代，否则我写不下去。在我以前所写的很多文字里，我始终避实就虚，没有老实交待真实想法。我把真实埋了起来，假如你拨开顶上的一层土，就会看到下面新发的小芽，至于是什么，我还是不打算说。

我懒于思考一切不值得思考的事，我还会在几个月之内都想不起比较痛苦的那些事。换句话说，在我的意识里，好像很难出现“关键时刻”这个字眼。我走在冬雨中，穿着一件咖啡色的皮夹克，一只手放在夹克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捏着一支烟。我看到很多人在马路上走来走去，我看到美女在眼前晃来晃去，但是一转身，我就会把刚刚看到的一切都给忘掉。如果诗意一点去表达，可能会是这个样子：我看着世界，世界总是一无所有。

写到这里，我觉得可能表达出了点问题，通俗说就是太绕了。那我换一种方式，我来说说我的生活。

通常情况下，我会11半左右睡觉。在此之前，我一直坐在电脑前，要么完成那些文字性的枯燥工作，要么上网查看手机。嗯，我开始关注手机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马上回答这个问题。有时一整天我都在通过网页查看各种手机，我也会去看苹果5，也就是看看。我定位有一个变化曲线，最早是看中三星，后来是HTC，再是小米，最后沦落到华为。写到这里，我得承认，我是那种会过日子的人，在某些方面显得过于苛刻、迂腐。假如我一个星期可以通过写字拿到一部苹果5，我会考虑拿出一半的钱买手机，另一半花在另一个人身上或者买一套新的卫浴。瞧，连我自己都讨厌这种做派，说白了，就是穷而小气，我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卫浴，我不得不详细描写一下。我们家自从搬到新房之后已有十年左右（我懒得去算）的时间，一直用的就是建筑商留下来的那种座便器，不省水，抽水效果最差，连小旅馆的那种都不如。过了几年，马桶的按钮就坏了，我拆下来，栓了一根绳子，半自动向上一提，还要掌握火候，大了里面的东西就下不去；小了，就出不来水。所以，上一趟厕所变成了一项技术活动，在我的悉心教导下，很快，家里的两大美女都掌握了这项技术的核心要领。如果遇到客人来，我则全面负责抽水马桶的使用和维护。这些麻烦都是自找的，我太懒了，宁可提五年绳子，也不去市场上买一个回来，不过，我们大小便都如期举行。

也有很轻松的时候。11点之后，我会长舒一口气在床上躺下来。有时还要再起身完成二十个俯卧撑；气喘吁吁过后，我就打开床头灯，开始看几页书，一直看到呼呼大睡。早晨大概都在6点之后醒来，做做早饭，跟女儿吃完，一起上学去了。

2

前几天，妹妹给我发短信来说：哥，我给你邮一些秕花生，你可别说你不要。

在此之前，是我父亲的生日，妹妹去坟上烧了一些纸钱，迎着寒风痛哭了一场。

再早一点，父亲在世时，我春节回家陪他过年，只有我们两个人；临走，他把一袋秕花生放在我的包里，什么话都没说。

更早的时候，父母都在，母亲指挥父亲把秕花生单独保存起来，等春节回家让我带回来。那些饱满一点的花生要榨油，我好像提到过很多次，每年都要从家里提一桶花生油回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

有一年，我外祖母还健在，母亲过来伺候她。外祖母住在四姨家里，一住就是几十年。她有五个女儿，有两个在东北，在她离世之前，已经先后去世。我和东北的大姨、二姨感情不甚深，大概也就见过四、五次。她们俩虽然离得远，也年年寄钱过来，钱由我四姨收着。我母亲也多次做我外祖母的工作，希望她能回老家住，热炕头伺候着不比城里好吗？外祖母一直没同意。我跟四姨住得近，以前常去她那里，一则看望外祖母，给她买一点好吃的，给一点钱；二则，我四姨对我一直很好，我要经常抽出时间去看她。四姨喜欢吃蛤蜊，我就常买一些去。

母亲在四姨家里住，伺候着我的外祖母。后来，因为一件事姐妹俩动怒了，母亲风尘仆仆跑到我这里。我四姨急眼了，给我打电话，我说我妈在我这里。她就开始解释，我没听下去，我打断她说：姨，就这样吧。我把电话挂断了，以后再也没去看过她。她没有亲生儿女，领养了一个女孩，女孩现在结婚生子，日子过得很好，对四姨也不错。四姨是一个很节俭的人，钱都存了起来；她是一个会计师，很会精打细算。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母亲跑到我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家所有的钱加起来也还不到一百块。我到厨房到处搜索，找到了两个西红柿，给母亲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母亲笑着说：你这是做的柿子汤吧？我笑着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早晨把母亲送去车站。我算了算身上的钱，用余钱买了十个肉烧饼，在车站买了一瓶饮料。母亲说：你给我买张车票吧。我去买了车票回来，把她送上车，看着她。她说：你回去吧，我一天就到家了。她对我笑起来，我把头别向一边。

送走母亲以后，我在汽车站外面坐了很久。

这个场景后来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我觉得我那时候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或者中了邪。我为什么没想到去找同事借钱呢？

我不喜欢这些事，真的，我更不喜欢那时的自己，我觉得我是脑子坏掉了。我有时感觉自己会永远忘掉这些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想到了。

3

如果这样子写下去，乱糟糟的肯定会一大推，这会儿我就看到往事像雪花一样落满我的全身。这两天下雨了，我一直没带伞，我走在雨里，假装潇洒地在雨中漫步。我前天穿上了大皮鞋，那是八年前（懒得计算）杨甜瓜给我买的，她虽然觉得我穿着这种磨掉后跟的皮鞋有点丢人，几次产生要去商场为我买鞋的冲动，但都被我无可置疑的口气给憋回去了。你想想吧，到了我这个岁数，如果不是外面有了一个小情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更何况，这旧鞋穿起来比第一年还暖和呢。

明天睡个大懒觉吧，时间不是有的是吗？醒来之后，我就该考虑怎么把面粉、鸡蛋、黄油、酵母放在一起拿到烤箱里去，还要算计着亲人们喜欢吃什么。我在家里好久没自己喝酒了，明天不妨喝一瓶。